苑苑目送她背影走远,深吸了口气,好凉,纵是这么凉的空气,也没能让她乱成一片的脑子有半丝清明,或许是不想想得太明白吧。
继续迈步往浣衣局走去,她还得帮皇帝取衣袍。
取了袍子回皇帝的升羽宫,心事重重的跨进皇帝的寝殿时,骆程昊淡淡一句:“怎么才回来?”把她惊醒。
循声望去,皇帝正坐在寝殿内的案几上批折子,赶忙就答了他:“刚在路上遇到之前在宫中熟识的人,聊了几句,就晚了些。”边说边往放袍子的紫檀衣柜走去。
心中也诧异,皇帝今日竟没在御书房,而是在寝宫批起了折子。将衣袍放入衣柜后,轻步走到一旁,安静的立着,履行她的护卫职责。
骆程昊批着手中的折子,不动声色的扫了她一眼,从进门她就心不在焉。
手中笔墨在折子上圈点,悠悠的声音在寝殿轻轻响起:“丫头,刚遇到了什么人?”
苑苑被他一问,醒神,掀眸看向他,该不该答他?只一瞬,便如实答了:“李才人和云贵妃。”今日她撞见的事不见得只有她知道,估计迟早要传入皇帝耳里,此刻瞒他是多余。
“哦?”骆程昊倒似起了兴致,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她,笑道:“朕的嫔妃又惹你不高兴了?”
“不是,是李才人将皇上的参汤泼到云贵妃身上了。”苑苑急忙解释。
骆程昊高深莫测的一笑,“朕的爱妃,如何处罚李才人的?”
“没有!”苑苑又赶忙辩解,“云贵妃没有处罚李才人,就是她身边的丫鬟打了李才人一巴掌,云贵妃并未为难李才人。”她唯恐答得不对,触怒这心思深重的皇帝。
谁知,骆程昊脸上的笑倒似开心几分,眸中都有笑意,盯着低眉垂眸的她,道:“丫头,你这心思,就是入了朕的后宫,也绝不会在众多嫔妃面前吃亏啊。”
苑苑只觉这升羽宫的空气都擦得她指尖发麻,皇帝竟是一眼看穿了她,她是要将傅舒云的作为告诉皇帝,但又不能明目张胆的说,怕得罪傅舒云和皇帝。
骆程昊看了她半晌,语气轻松:“你跟朕,不用顾左右而言它,朕不是昏君。”
苑苑缓缓抬眸看向他,只见他对她一笑:“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李才人怕是要吃大亏,就算是殒命,也不奇怪。”
苑苑暗惊,皇帝竟看得如此透彻,却还是对这后宫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思忖间,就听骆程昊又悠悠道:“你也不必奇怪,朕为何对这后宫之事如此清楚,却放任自流。这就是后宫不成文的规矩,能者生,弱者灭,朕也不能过多干预。除非,它真的影响到了朕的朝堂。”
苑苑只是仔细听着他的一字一句,面色如常平静,这便是后宫残忍的法则,要想在这后宫中生存,想一身清澈,不染尘埃,怕也是不可能了。
骆程昊见她眸中似有波涛翻滚,面色却是平静,最后淡道了句:“后宫之事,你以后少管,对你没有好处。”
他这看似淡然的一句话,苑苑听出了语中的郑重,谨慎的回他:“臣知道了,谢皇上提醒。”
骆程昊见她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言,继续执笔批起折子。
苑苑心中还有事想问他,一次又一次看向专心批折子的骆程昊。
许是他今日的态度让她也放松了些,许是她太想知道那个答案,几番犹豫后,终是开口打断他:“皇上,臣有事想请教皇上。”
骆程昊别有深意看了苑苑一眼,“何止了得,皇城中怕也找不出第二个。”射入校尉府那一箭,他也是见过的。
苑苑眸光颤了颤,“那这皇室中的人都知道有这么号人物,箭术无人能及?”
骆程昊看着她笑:“那是自然,校场比武,皇亲贵胄都是要去观赛的,子都的名号,皇室中的人都不陌生。”
苑苑指尖抖了抖,那就是说,夜知道有子都这么个人,而且知道他的箭术非同寻常。可他却瞒着她,帮傅舒云瞒着她……
皇帝说得如此清楚,她也没什么要问的了。
眸垂得低低的,目光已散乱,淡淡道了句:“臣打扰皇上了,请皇上见谅。”
“无碍。”骆程昊盯了失魂落魄的她一阵,便继续批起折子。
苑苑就站在一旁陷入自我交战中。到底该不该信夜?他到底是不是还对傅舒云念念不忘?前些日子他对她的好都是假象?
傅舒云的隐卫前后两次来杀她,要说跟傅舒云没关系,她不信!
这两次,夜都是看见了的。第一次,她可以不计较,那时她跟夜还只是主仆关系,可这第二次,他都差点丧命,可还是隐瞒了……
苑苑就这么站在皇帝寝宫内,惶惶惑惑,里里外外的煎熬着。
她想立刻就去问骆启霖这件事,可又害怕知道那个答案。这答案明明已经这么明显了,可她还想逃避。
骆程昊只在批阅奏折的间隙,偶尔扫一眼苑苑,她脸上空洞的表情让他心微拧,但嘴角却是有着一种得逞的笑意。
入夜,骆程昊的升羽宫内一片灯火通明,他还在案几边批着折子,苑苑也一直老老实实站在一边。这是骆程昊的指示,让她近身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