掂量骆程昊话里的意思。皇帝怕是要封她为官,这本不是她所愿,爹爹和她满门的命都丧在这朝堂官吏的明争暗斗中,她恨这阴暗肮脏的地方。
可如今,她要报她满门的仇,只有这里才是离傅炎最近的地方,她才有下手之处。
而骆启霖,她既躲不开,避不了,那唯有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她方能尽力护他周全。
最后心神一定,眸郑重看向骆程昊:“民女愿意。”
这一切出乎骆启霖意料,从宫中出来与苑苑一同上了马车后,他一路面色清冷,不发一言。
皇帝对颜儿的喜爱如此明显,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打算她至少能在他府邸住到把孩子产下来,可皇帝一道圣旨,便把她从他身边支走了,这让他措手不及。
苑苑坐在离他远远的马车门口,一直盯着脚下的马车地面,不敢看浑身散发冰冷气息的他。他该是讨厌跟她同乘一辆马车,只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不得不如此,所以她也尽量当个隐形人。
如今她已成了朝廷的官吏,有些话她该跟他说了,即便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烟消云散,但还是可以成为同盟,如此,两人才会有胜算。
该来的总要来,既躲不过,那就正面迎之。
马车载着一室的沉郁和未知一路奔往璟王府。到了璟王府,两人下车,苑苑若有所思的跟在骆启霖身后一路到了竹苑,时不时看看他清冷的背影。
在他跨入竹苑寝居的大门后,她站在门槛外对着他的背影轻声叫他:“王爷,朱颜有话想跟王爷说。”声音虽轻,却是坚定。
骆启霖似未料到她有此一举,背脊都震了震,缓缓回身面对她,看了站在门槛外双眸漆黑,脸色苍白的她半晌。
他对她终是不忍的,她在他府里也住不了多少日子,皇帝对她存的那些心思让他竟隐隐害怕,觉得她只会离他越来越远,这种感觉让他心慌。
心一软,就松了口:“进来说吧。”然后转身往房内的躺椅走去。
苑苑在门槛外似为他的话愕了愕,他竟是让她进他房间了么?踟蹰着步子,还是有些犹疑的跨进了他寝居的大门。
缓缓步到他躺椅边,见他已在躺椅上闭上了眸,细细看着他显得有些疲惫的脸。他又为何事这么疲累?想必是朝堂的明争暗斗,帝王对他的咄咄相逼,让他不好过吧。
还在细看着他,现在,也只有他闭着眸时,她才敢这样看着他了。
躺椅上的骆启霖开了口:“说吧,什么事?”
她这才惊醒,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似有些艰难,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怕会让他更讨厌她,但她必须要说。
睁大眸看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王爷,朱颜还有事瞒了您。”
见他脸色未变,她闭了闭眸,继续:“朱颜其实不姓朱,姓沈,叫苑苑,是已故的定边将军沈傲的女儿。”她一口气说完,屏息了好一阵,看着他的脸。
他还是那一脸淡然,似乎对她的话并不震惊。呵,看来他是真的早就知道此事,只是一直装作不知而已。
淡淡的笑了笑,有些自嘲,“看来王爷早就知道了。”他未置一词,原来只有她一直为这件事战战兢兢。
既然他都已知晓,她接下来的话也没那么难出口了,就想把积压在心口已久的话都说出来。
也不再急着说,而是缓缓步到躺椅旁边的屏风后。
只她这一个举动,就让躺椅上一直闭着眸的骆启霖眼皮颤了颤,眉也笼了笼,一直静静听着她的动静。
屏风后装茶叶的几柜门打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茶碗落在几柜上几不可闻的一声“噹”,然后一阵窸窸窣窣,最后是水冲入茶碗柔顺的“哗啦”声。
他的心已经随着着一阵一阵的细微声响一点一点软化。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狠心得让人恨之入骨,也柔软得让人心酸心疼。
随着她轻微的脚步声在他身旁落定,一碗茶就置在了他身旁的矮几上,他已经闻到了熟悉的雨后龙井飘出的阵阵的幽香,沁人心脾。
苑苑弯腰将茶置在几上,嘴角有恬淡的笑容,这是她以前常为他做的事。
茶碗已落了几面,握着茶碗的手还不舍得松开,终是无奈一笑,松了握着茶碗的指,缩回了手,退了三步。
眼落在几上的那杯雨后龙井上,眼似乎已穿过那茶碗,到了更远的地方,平静淡然的道:“苑苑初入你王府时,其实是为了寻仇。不想,苑苑很没用,竟就慢慢喜欢上了你,在还当你是仇人时就已经喜欢上了。”
顿了顿,似在回忆,飘渺的笑了笑,“你一定不知道,苑苑十二岁那年就见过你。”
她的话让骆启霖悠然躺在躺椅上的身子都顿了顿,这些他从来不知道,更仔细起她的话来。
“那时,你去犒劳边关将士,去了定边将军府见我父亲,当时苑苑就躲在门后,只不过父亲不让我出来就是了。他说,朝中的人我见得越少越好,也让我尽量避开朝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