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奴婢不知道您醒了,怠慢了您,若您不悦,请您别走,奴婢会好好伺候您的。”书儿大胆开口道。她是被派来服侍护国女神的女婢中,最聪明伶俐的。
“你们是来伺候我的?”
“是的。”三人齐点头。
“伺候我什么?”妘婳好笑地问。
她自己有手有脚的,还需要人伺候什么?难道还喂她吃东西不成。
“伺候您梳洗、沐浴、更衣、用膳等,都是奴婢们该做的。”
妘婳闻言蹙眉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皇上。并要奴婢在您醒后,带您去见皇上。”书儿恭谨应道。
“皇上?什么皇上?”妘婳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所处之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龙腾国的君王,奴婢所称的皇上。”
“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干脆问清楚好了,免得以后迷路还不知该怎么问路。
“这里是红鸾殿,是皇城中皇室女眷所居住的地方,只有龙氏皇族与朝中大臣才能住在皇城里。”
“哦,那龙昊澐你认识吗?”妘婳突然想知道,他在凡界是什么样的身分。
“是您说的是大皇子”书儿结巴的语气中,有明显的惧意。
大皇子!这么说他将来有可能成为龙腾国的皇上喽。妘婳心里想着,却见书儿神色有异。
“你怕大皇子吗?为什么?”她记得龙昊澐说过,几乎每个人都怕他。
“呃因为因为”能说吗?书儿迟疑了。
“是不是他对你们很凶,动不动便发脾气,或是经常无缘无故责罚你们?”妘婳说出几种可能的原因。
书儿与另外二人垂下头。“都不是。”
“都不是?!那是为什么?”
似乎鼓足勇气似的,书儿嗫嚅道:“是因为因为大皇子长得很可怕。”最后两个字,几乎小声到听不见。
“可怕?!”妘婳楞了半晌,才将这两个字在脑中消化。
原来龙昊澐说所有人皆视他为妖魔,人人眼中明显的惧意皆是针对他而来,是真的。她一直认为他是故意闹她的,当时也不甚在意。
等等!应该还有两个人不会害怕龙昊澐才对。
“龙昊澐的爹娘也就是你们的皇上与皇后,若知道你们怕他们的亲生儿子,难道不生气?不责罚你们吗?”再怎么说,自己的亲生儿子被视为妖魔,一定非常生气的。
“皇后在生下大皇子时便因难产过世了,而皇上与大皇子也鲜少见面。其实皇上也挺怕大皇子的,所以”
“什么?!”妘婳不置信地叫出口,打断了书儿的话。她激动得抓住书儿的肩:“你说龙昊澐的爹也害怕?!什么嘛!他可是他的亲生儿子耶!”
气呼呼的妘婳吓坏了书儿等人,她们不明白,女神为什么会为了这件事情那么生气,这只是一件人人都知道的事罢了。
“护国女神”书儿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才好,因为女神看起来真的很生气。
“别叫我“护国女神”我不是!”这国家的人是怎么回事儿,都将她当成什么女神的。
三名婢女闻言吓得又跪了下去。“请护国女神息怒,奴婢失言,请您责罚。”
妘婳睁大眸。“你们宁愿受罚,也要认定我是护国女神?”妘婳语含质疑。
她倒想瞧瞧龙腾国里人人所称的护国女神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如此得民心。
三名奴婢苦着一张脸齐道:“您真的是护国女神呀!”
妘婳翻翻白眼,在心中哀叹。
算了!将错就错吧,她已懒得再争辩了。天地之大,相貌相似者,亦不无可能。
“起来,起来!以后别动不动便向我下跪。你们不是说皇上要见我吗?走吧!”妘婳挥挥手,转身便走。
她急着想要找皇上理论,竟然有人会害怕自己亲生儿子的外貌,真是无识人之能的老混蛋。
“女神,您不能穿这样去见皇上,得换件宫装。”书儿跟上妘婳恳求道。
“这又是谁定下的规矩?”妘婳扁扁嘴。她身上的衣裳可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耶。
书儿为难地望向妘婳,欲言又止。
妘婳闭闭眼,折回脚步。“快来换衣裳吧!”
她认了,只要能让她早点儿见着皇上,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更何况只是换件衣裳。
“女神小心!”书儿一声惊呼,眼明手快地扶着险些“又”绊倒的妘婳。
妘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接着又板起脸道:“这衣裳是哪位师傅缝制的啊,裙摆做得那么长,想谋财害命吗?”
书儿努力将笑意憋回肚子里。“女神,凡是住在皇城中的女居诩是这么穿的,您只是一时不习惯罢了,多穿几回便习惯了。”
书儿语毕羡慕地望了眼妘婳身上的宫装,拖地的长裙衬出女子的纤细,高腰的锦带更将她完美的胸型表露无遗;而束成宫髻的发,露出她绝美的脸庞与纤美的颈项。即使十多年来已瞧过女神的画像数千回,当活生生的女神站在身前,仍会不由得瞧痴了。
因为她真的好美、好美!
“书儿,你怎么还站在那儿,快跟上来帮我拉裙摆,不然我待会儿又要跌跤了。”妘婳无奈地望着双手抓住的裙摆,不禁哀叹凡间的女子难为。
“是,奴婢这就来。”
书儿带着妘婳在蜿蜒曲折的水上长廊绕着,尽管前往金龙殿的路上景色秀丽、美不胜收,妘婳却无心观赏,因为她现在全副心思都在等一下要质问皇上的事情上。
就在她被裙摆绊了七、八回之后,终于踏进了金龙殿,殿堂上十数双眸光全都盯在妘婳身上,让她觉得颇不舒服。
妘婳含怒的双眸一一扫过殿堂里的每个人,视线最后落在龙昊澐身上。明亮的眼瞳闪过一丝精光,她优雅地走向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对龙昊澐盈盈一福,并执起他的手,印上她柔嫩饱满的嫣唇
预期中的沉重抽气声此起彼落,连被她握住手的男子,身躯亦不免震动了一下;此时的妘婳虽然螓首半垂,但众人的反应,全落入她的眼里。
妘婳有些难过地眨眨眼,想化去逐渐在眼眶汇集的水气。
她难过,难过之前龙昊澐对她所说的话原来是真的;真的每个人都怕他,皆视他为妖魔、异类。凝结在他眼底的那抹浓浓的孤寂,触动她不易见的泪。
难道,除了她之外,便无人能接受他了吗?
有,有一名身形略瘦的老者,只有他在注视龙昊澐时,泛出眼瞳的慈祥与关爱的光芒,让妘婳忍不住对他多瞧两眼。
唉!妘婳在心中叹息。
自己的亲生父皇,却比不上外人对儿子的了解。这使得妘婳将满腔的不满全对上了高高在上的皇上。
“大胆,见着皇上还不下跪!”位于皇上身旁的虞妃,满怀妒意地斥责道。
她嫉妒妘婳过于出色的外貌,将众人迷得晕头转向,连妘婳一直无礼地与皇上对视,亦无人发觉。她虞妃绝不允许任何女子的地位大过于她,即使是护国女神也一样。
“我该下跪吗?凡界的君王有资格要我下跪吗?”妘婳柔声道,语中浓重的鄙夷,令众人脸色一变。
“你”虞妃愤而起身。“别以为你是护国女神,便能如此目中无人、我行我素!”
“哦,不向龙腾国的君王下跪,便是目中无人、我行我素之徒吗?你这顶帽子扣得也太大了吧!”
“只要在龙腾国境内,就得受国法的约制,不管你是谁都一样!”虞妃示威般地宣称。
她赢定了,除非那女人敢说自己不是龙腾国的护国女神。
妘婳深吸一口气,平息胸臆间的厌恶感,她向来不喜与“人”斗,但这女人的气焰实在太强了,令她不悦。
一抹绝美的微笑,缓缓自妘婳唇边绽放。“若要我下跪,全龙腾国内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她转身朝龙昊澐跪了下去。
““护国女神”见过昊澐皇子,愿皇子万寿无疆。”妘婳清亮的嗓音,传入在场每人的耳里。
其实她很不愿意将“护国女神”的称号冠在自己头上,但她不想让那女人得意。
“哗!”妘婳的举动令全场哗然,连一直沉静不作声的皇上,也大受震撼。
至于龙昊澐,更是震愕得无法思考,只能眼睁睁见她跪在自己面前。
半晌,还是龙昊澐先恢复理智,连忙弯身将她扶起。“护国女神,此举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你本位高于我,况且我会下凡界,亦全是为你而来。”他可是她这回任务的主角耶。
妘婳反握住龙昊澐的手,真诚道:
“我真的是为你而来的,也只有你才能命令我,当我的王子,其他人对我而言,不具任何意义。”
淡淡的红晕,悄然爬上龙昊澐俊美的脸庞,他很感激妘婳对他的敬重;二十五年来,他尝尽人情冷暖,饱受蜚短流长之苦。虽贵为皇子,却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心;有心,就会受伤。
世人对他的恐惧与过于夸大的形容,他并非不清楚,他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清楚罢了。然而在长久的压抑与漠视之下,他学会了封闭自己、冷漠待人,只要不敞开心,心便不会受伤。
这持续二十多年的处世原则,将他与人之间的距离愈拉愈大,即使和他最亲近的卫丞相,亦跨不过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这道鸿沟。
如今,这道鸿沟因为一个人的到来,慢慢起了变化,他不想再压抑自己的心,他想顺其自然,想赌这一回,想赌她妘婳。
他凝视着她的深邃碧眼,令妘婳的心跳莫名地加快,浑身亦渐渐感到一股燥热。
她知道她的脸蛋想必已红透了,但却不愿调开与他胶着的视线,因为她喜欢他看她时,眼里那抹专宠的温柔。
“皇上”虞妃气极了的自唇齿间吐出这两个字。
情况的演变,早已超出她的意料,只能端着一张气白的脸,要皇上主持公道,挫挫那目中无人、来历不明的女人的气焰。
“天地万物各有其主,欲统合于一人之下,未免太托大了。护国女神请上座。”皇上开口化解这场尴尬,眸中闪着神秘光芒。
“谢座。”妘婳选择坐在龙昊澐身旁,那是原本无人会坐的位置。
“朕,仅代表龙腾国百姓,感谢护国女神的降临,祈求女神能继续护佑龙腾国,为百姓带来更富足安乐的生活。”皇上端起几上的酒杯:“朕就以这杯水酒,先谢过女神,亦表示对女神的欢迎。”
语毕,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不敢怠慢。虽然之间发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但众人对女神的敬重,可是比皇上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连虞妃也只能乖乖地端起酒。
“皇上这杯酒若是表示欢迎之意,我接受;若是祈求我的庇佑,我不能接受。”妘婳不给面子地静坐不动。
“为什么?!”皇上挑起眉,问出众人心中的疑问。
妘婳冷冷一笑。“道理很简单,因为历代以来,护卫龙腾国,让龙腾国痹篇天灾人祸的,不是护国女神,而是另有他人。”
“是谁?!”众人惊喊出口,全忘了规矩。
“这个人是谁,我相信皇上心里早已明白,只是一直不愿正视、承认罢了。万物皆有其存在的道理,异于常人者,也必有异于常人之理,更有异于常人之处。心存排拒之念,如同将握于手中的宝石视为废石;一念之间,便将到手的幸福,远远拒于己身之外。”妘婳盯着皇上的眼道。有心人必可听出话语中浓厚的谴责。
卫极闻言浑身一震,视线在妘婳与龙昊澐之间流转,心中对妘婳佩服得五体投地。
奔且不论她是否真为护国女神,光是她的识人之能,也非凡人所能比拟。或许她的出现,能改变龙昊澐与整个龙腾国也说不定。
他开始期待了
妘婳优雅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言尽于此,请恕我先行告退。”
在行经龙昊澐时,妘婳低声以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道:“昊澐,请随我来。”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妘婳走出了众人的视线,走出了金龙殿,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众人,默默相觑。
一抹难解的幽光,自皇上的眸中迸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