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文红着脸说:“你不服气,我们现在再打一架试试?”
李义笑着说:“现在要打,那就是我打你了。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杨欣现在是我老婆,我要是真打翻了醋坛子,饶不了你。”
马文让他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有时候,直截了当把话说出来,反而让人无话可说。真话通常是最好的交流和沟通,经过几番互无保留的对话,马文和李义不仅达成了谅解,消除了误会,两个人还突然都发现对方其实不错。话越说越多,越说越投机,渐渐地便成了好朋友。马文发现李义这人清澈见底,是个直肚肠子,从来就不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李义承认自己为马文介绍女朋友,算不上安了什么好心,他的目的是想赶快把他赶走。“不光是我觉得别扭,你马文老在这住下去,我想也是很无趣。妈的,这算是什么事,再说你那儿子马虎说大就大,说懂就都懂了,总和我们住在一个房间里,恐怕也不太方便,你说呢?”
现在,马文也不想再在这套房子里住下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中,他已经输掉了第一个回合。马文毕竟是个活生生的男人,在斗智斗勇方面,他似乎远不是杨欣的对手,她常常发出一些很做作的声响,马文有理由相信,这种过分的声响更可能是一种表演,是故意要让他听到,是为了让他忍受不了,赶快知趣一些滚蛋。这一招很毒,因为动辄就害得他睡不安生。漫漫长夜之中,马文开始品尝失眠的滋味,他突然发现自己生活中,确实也需要有个女人,女人这玩意儿不想的时候也没什么,一旦想到了,还就真是个不大不小的事。
4
在李义和杨欣的精心安排下,马文开始和不同的女人见面,约会,不止一次差点就要成功。马文做梦也不会想到,还真会有不少女人愿意嫁给他。由于目的十分明显,所有对象都事先经过考察,首先是要有房子。不征婚不知道,连续和几位对象见过面才明白,原来合适马文征婚年纪的下岗女工大有人在。国营工厂的优势已不复存在,越是大工厂,下岗的势头就越猛。下岗引发了新一轮的离婚高潮,眨眼之间,铁饭碗没了,年轻夫妇们情绪一下子都变得恶劣,情绪不好,脾气便大,结果一个个还没做好共同对付生活艰难的准备,便匆匆地离了婚。
满大街都是下岗的人,人多了,就没多大的了不得。马文发现不少离婚的下岗女工,和他的心态差不多,刚下岗时,恨不得立刻再找一个工作,时间一长,也就顺应自然,走一步算一步。刚开始,这些女人幻想着找一个铁饭碗的丈夫,最好是个机关干部,是税务局的干事,是工商局的科员,是派出所的警察,要不就是学校的老师,大学中学甚至小学都行,可是幻想多数要破灭,因为僧多粥少,有好工作的男人大都家庭稳定,就算有个别离了婚的,或者是大家捡剩下来的,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还要找大姑娘。现实有时候很残酷,离婚的女人条件太高不仅不现实,而且会耽误嫁人良机。没结过婚的女人通常是浪漫的,离了婚的女人差不多都很现实。马文遇到的都是下岗女工中的佼佼者,这些女人有自己的房子,不愁找不到新的工作,下岗为她们提供了新的选择机会,也培养了新的就业理念。她们对待马文的态度,就像找新工作应聘一样,都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马文长得不算高大,却是眉清目秀,看上去忠厚老实,给人第一印象很不错。几乎所有的对象都愿意与马文再次约会,其中最有成效的便是与黄晓芬,马文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些爱上她了。
黄晓芬开了家小饭馆,生意不好不坏。两人初次见面,是一同去看泰坦尼克,她一边看,一边哭,看完了离开电影院,半天不说话。黄晓芬是李义的小学同学,离婚已经五年了,用李义的话来说,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只可惜男人不是个东西。在街上走了一圈,马文提议请她吃饭,她推辞了一番.说:
“你不要客气,我不饿,不过真想请我的话,就找家小馆子,当然要干净一点的。”
马文问去麦当劳怎么样,黄晓芬有些犹豫,说麦当劳也不便宜,说完了,觉得有些不妥,红着脸说对不起,说她是中国人,还是习惯吃中餐。终于进了一家小餐厅,她很认真地先看了看菜单,点头说这地方可以。两人于是坐定,服务员送茶水上来,马文让黄晓芬点菜,她不客气地说:“我点就我点,反正我是开餐厅的,知道什么菜实惠。”
那天上馆子只花了很少的钱,黄晓芬给马文留下不错的印象,该浪漫时浪漫,该现实时现实。接下来连着几天约会,两人的关系近了许多,话题逐渐谈到自己原来的家庭。马文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他不愿意说杨欣有什么不好,便反反复复地说自己无能,说自己没有情调,不讨女人喜欢。黄晓芬安慰他,说夫妻本来只是缘分,缘尽了,事情也就了结。至于情调更说不清楚,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反正她觉得他还是有一点情调。
马文说:“有一点有什么用,女人喜欢的是多一点,不是有一点。”
黄晓芬说:“不一定,男人情调太多,肯定花心。”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马文吸了一口长气,感叹说“我所以失败,就是不够坏。”
黄晓芬大讲自己前夫如何坏。中国男人身上的坏脾气,她前夫样样都有,吃喝嫖赌,外加没有一样本事。最让马文震动的,是这个人还把性病传给了黄晓芬。说到这样的事情当然有些尴尬,但是黄晓芬忍不住非要喋喋不休,因为这勾起了最痛苦的记忆。她告诉马文,说性病落在男人身上,治疗起来还容易一些,女人要是得了这种该死的毛病,天知道有多麻烦。她说到的种种痛苦,还包括去医院治病,那些医生并不问你这病是怎么来的,可是那眼神无疑是把她当做了妓。
马文觉得能把这种事告诉自己很不容易,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看着她眼圈红了,便抽出餐巾纸来替她擦眼泪。黄晓芬索性哭了几声,哭完了,说:“我也不怕丢人,这种事都告诉你了。你也知道,这事根本没办法告诉别人。我真觉得说不出口。”马文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手掌正好落在她的胸罩带扣子上。她终于冷静下来,告诉马文自己的病总算治好了,她老是有点不放心,去复查过好几次,医生说已经痊愈。接下来,马文获准送她回家,一路上,他有些亢奋,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基本上应该算是有点眉目。一个女人把自己最隐密的事情告诉你,这并不是一般的信任,意味着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同小可。事态的进一步发展似乎不言而喻,马文感到一阵阵冲动,血管里仿佛有只老鼠在上蹿下跳,这样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该白白放过。他心中正在默默盘算,何时出击才是恰到好处。黄晓芬显然也感觉到了他表现出来的躁动不安,在出租车里,她碰了碰他的手,马文像捉什么东西似的,一把捏住了再也不肯松开。
还是在掏钥匙的时候,马文就迫不及待地想拥抱她,可是进了门,他很失望地发现她八岁的儿子正趴在吃饭桌上做功课。黄晓芬也有些吃惊,问儿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儿子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很不友好地白了马文一眼。黄晓芬对儿子说这说那,显然是在敷衍他,说了一会儿话,带马文参观她的住处。她把他带进了自己的卧室,随手带上了房门,正准备说什么,马文十分冲动地伸出手去,按住了她的两个乳房。这时候,马文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觉得自己手下按住的是两只蜷伏在那的小鸟,小鸟的嘴硬硬的,好像正在啄他的手。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外面传来了激烈的踢门声,黄晓芬的宝贝儿子在外面大声喊着:
“妈,我要看电视!”
黄晓芬推开马文,打开房门,让儿子进来。惟一的一台电视就放在她的卧室,儿子进来后,跑过去打开电视机。黄晓芬观察着儿子的脸色,儿子也回过头来,对他们看。马文的脸上露出十分尴尬的笑容,他做出对正在播放的电视节目也很有兴趣的样子,但是小男孩眼里有一种很恶毒的冷漠,看一会儿电视,便扭头白马文一眼。很显然,他这是在监视马文。马文感到有些心虚,浑身都不自在,黄晓芬问他是不是去小孩房间坐一会儿,他竟然脱口说了一个“不”
她没想到他会说不,怔了一会儿,说:“也好,我去烧点水,泡杯茶,你看,一直让你干坐着!”
马文心猿意马地看着电视,他无意中扭头,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小管药膏,出于好奇,他将那药膏拿起来,正准备看,突然想到黄晓芬谈起的性病,犹豫了一会儿,仔细看写在药管上的小字。正看着,黄晓芬走了进来,马文下意识地赶紧放下,她清楚地看见了这一切,但是装作若无其事。这以后,水烧好了,沏茶,马文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一趟接一趟去厕所:到天快黑的时候,他终于和黄晓芬一起走进她儿子住的小房间,小家伙还在隔壁卧房看电视,马文觉得自己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冲动,他甚至都不想做那件事,只不过是一种惯性在起着作用,让他不得不表示一下,他将房门带上,搂住了她,手又一次不安分起来,但是,这次黄晓芬没有让他再得逞,她将他的手从自己的小腹上拉开,很果断地说: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