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她将剑收入鞘,一步一步朝众人走来,走出了那个她生活了十八余年的方寸天地。众人都给她让路,她微微仰着颈,如同真正的王妃一样高傲。
她走到我身前时,顿住了步子,朝秦乾朗说道:“殿下,雪霏有几句女子的体己话,想对自家师妹嘱咐。”
秦乾朗十分善解人意的道:“知道你们姐妹情深,有话慢慢说,我在前面等你。”
等他转身,领着一干人群浩荡离开。师姐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触到她的手心,温度比剑身还要冰冷。
“师姐...”我哑着嗓子叹道,喉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清儿,你什么都别说,”师姐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的时间不多了。”
“......”
“清儿,你生性纯良,秉性天真,这是人性的至善至美之处,但有时,这至善至美却也会害了你。”师姐语重心长的道,“你要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世上的人心埋得都太深了,你看不清他们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从前我...我们在你身边,可以事事都护着你,可如今...”她叹了一口气,“清儿,你总归是要一个人长大的。”
“整个纯阳宫里,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忽然紧紧握住我的手,捏的我生疼生疼的,“师姐今日所说的话,你往后绝不能忘记。若有一天——”她看向我的眼神中似有凄楚,也有痛苦,“若有一天,你遇上了让你青睐的男子。你得记着,在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万不能轻易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因为一旦交了出去,便意味着,你会输。”
我迷惑的看着三师姐,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却并不打算做解释,只是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她走了三步,停住,又折头回来,往我手里塞了一个事物。
她苦笑:“从前我不知道他会走,所以他离开那时,这还是个半成品。我总想着,等他回来,再送他也不迟,哪知道,原来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她话音顿了一顿,眼角似乎有泪,却强撑着对我咧了一个笑容,“若...若你还能再见他,替我把它给他罢。”
她说完这一句,仿佛如释重负,连离开的步履都轻松了许多。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喊道:“师姐,你果真要嫁给秦乾朗吗?说不定,说不定大师兄明日就回来了呢?”
她的背影顿了一顿,随即头也不回的轻轻摇了一摇,继续朝人群中走去。
众人主动的散开一条道,秦乾朗应声转来,面上的表情很柔和,他向她摊开了手,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掌心放了上去。
我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他们璧人一般的被簇拥着离去,不知为何,竟流了满面的泪,秋风吹来,冷冷又涩涩。
我摊开手指,看见掌心正中摆着一枚青色的剑穗,淡雅的丝线缠绵的绕在了一起,长长的流苏仿佛说不尽的少年心事。
送剑穗的人,已经走了。得剑穗的人,却还不知道究竟何时候会来。
叶云祁斜倚在树干上,神色懒散,眼光混沌,看那样子几乎要睡着了。他甚至打了个呵欠,才慢悠悠的说道:“秦明朗住在山里这么久,你见过他出手么?”
叶云祁本来也是不知道今儿这个事儿的,但我担心秦明朗与大师兄打得厉害了,最后两败俱伤,我一个人拖不动他们。思来想去,只好将叶云祁“温柔的”叫来了,没法子,谁叫我的师门人脉凋零呢?我总不可能找我师父来帮忙罢?那他不光是会打断我的腿,还会打断大师兄的,顺便再打一打秦明朗的。那今天这个架便不用开始了,直接一起打包入了青松师伯的药庐即是。
我用一秒钟回顾了秦明朗住进师门的几许时日,随即默默摇了摇头。
“他从未在人前动过武,却敢挑战剑术非凡的大师兄。按照正常的思维,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本来不会武,却给猪油蒙了心,想要瞎猫碰上死耗子,”叶云祁道,“二是他会武,只碍于某些不能言说的理由无法展现于人前。这样看来,他很可能是个深藏不漏的侠客高手。”
叶云祁这一番话说得行云流水,颇带着点民间话本里的江湖气味,使得他的形象瞬间就显得高深莫测起来。连我也有点被他绕进去了,不假思索的道:“这么说,他说自己得了失忆症,也是碍于某些不能言说的理由?也是假的咯?”
叶云祁有些嫌弃的看向我:“这样人尽皆知的事,没什么说出来的必要罢。”
我:“......”
很好,他那个高深莫测的江湖形象约莫只持续了三秒钟,立即又变回那个惹人厌的三岁小孩了。
我不愿再和他扯嘴皮子,转头往秦明朗与大师兄的方向看去,却见那两个人仍是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连脚下的位置也未曾变过一寸,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猛一看,倒像两个阴曹地府的鬼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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