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的爱子爱女们,真不知道怎样才能顾了这个,又不让另一个受冷落。他偏爱小狼,但对自己亲手抚养的这些宝贝狗们,哪一个受了委屈他也心疼。他不能立即给小狼喂食,先得把狗们安抚够了才成。
陈阵把黄黄和伊勒挨个拦腰抱起来,就地悬空转了几个圈,这是陈阵给两条大狗最亲热的情感犒赏。它们高兴得把陈阵下巴舔得水光光粘乎乎。接着他又挨个抱起小狗们,双手托着小狗的胳肢窝,把它们一个个地举到半空。放回到地上后,还要一个一个地摸头拍背抚毛,哪个都不能落下。
这项对狗们的安抚工作,是养小狼以后新增加的,小狼没来以前就不必这样过分,以前陈阵只在自己特别想亲热狗的时候才去和狗们亲热。可小狼来了以后,就必须时时对狗们表示加倍的喜爱。否则,狗们一旦发现主人的爱已经转移到小狼身上,狗们的嫉妒心很可能把小狼咬死。
陈阵真没想到在游牧条件下,养一条活蹦乱跳的小狼,就像守着一个火药桶,每天都得战战兢兢过日子。这些天还是在接羔管羔的大忙季节,牧民很少串门,大部分牧民还不知道他养了一条小狼,就是听说了也没人来看过。可以后怎么办?骑虎难下,骑狼更难下。
天气越来越暖和,过冬的肉食早在化冻以后割成肉条,被风吹成肉干了。没吃完的骨头,被剔下了肉,风干了。剩下的肉骨头,表面的肉也已干硬,虽然带有像霉花生米的怪臭味,仍是晚春时节仅存的狗食。
陈阵朝肉筐车走去,身后跟着一群狗。这回二郎走在最前面,陈阵把它的大脑袋夹搂在自己的腰胯部。二郎通点人性了,它知道这是要给它喂食,已经会用头蹭蹭陈阵的胯,表示感谢。陈阵从肉筐车里拿出一大笸箩肉骨头,按每条狗的食量分配好了,就赶紧向蒙古包快步走去。
小狼在不停地挠门,还用牙咬门。养了一个月的小狼,已经长到了一尺多长,四条小腿已经伸直,有点真正的狼的模样了。最明显的是,小狼眼睛上的蓝膜完全褪掉了,露出了灰黄色的眼球和针尖一样的黑瞳孔。狼嘴狼吻已变长,两只狼耳再不像猫耳了,也开始变长,像两只三角小勺竖在头顶上。脑门还是圆圆的,像半个皮球那样圆。
小狼在小狗群里自由放养了十几天,它已经能和小狗们玩到一块去了。但在没人看管的时候,陈阵还得把它关进狼洞里,以防它逃跑。黄黄和伊勒也勉强接受了这条野种,但对它避而远之。只要小狼一接近伊勒,用后腿站起来叼xx头,伊勒就用长鼻把它挑到一边去,连摔几个滚。
只有二郎对小狼最友好,任凭小狼爬上它的肚皮,在它侧背和脑袋上乱蹦乱跳,咬毛拽耳,拉屎撒尿也毫不在意。二郎还会经常舔小狼,有时则用自己的大鼻子,把小狼拱翻在地,不断地舔小狼少毛的肚皮,俨然一付狗爹狼爸的模样。小狼快活得跟小狗没有什么两样。但陈阵发现,其实小狼早已在睁开眼睛以前,就嗅出了这里不是它真正的家,狼的嗅觉要比它的视觉醒得更早。
陈阵一把抱起小狼,但在小狼急于进食的时候,是万万不能和它亲近的。陈阵拉开门,进了包,把小狼放在铁桶炉前面的地上。小狼很快就适应了蒙古包天窗的光线,立刻把目光盯准了碗架上的铝盆。陈阵用手指试了试肉粥的温度,已低于自己的体温,这正是小狼最能接受的温度。野狼是很怕烫的动物,有一次小狼被热粥烫了一下,吓得夹起尾巴,浑身乱颤,跑出去张嘴舔残雪。它一连几天都害怕那个盆,后来陈阵给它换了一个新铝盆,它才肯重新进食。
为了加强小狼的条件反射,陈阵又一字一顿地大声说:小、狼,小、狼,开、饭、喽。话音未落,小狼嗖地向空中蹿起,它对“开饭喽”的反应,已经比猎狗听口令的反应还要激暴。陈阵急忙把食盆放在地上,蹲在两步远的地方,伸长手用炉铲压住铝盆边,以防小狼踩翻食盆。小狼便一头扎进食盆狼吞起来。
世界上,狼才真正是以食为天的动物。与狼相比,人以食为天,实在是太夸大其辞了。人只有在大饥荒时候,才出现像狼一样凶猛的吃相。可是这条小饱狼,吃食天天顿顿都充足保障,仍然像饿狼一样凶猛,好像再不没命地吃,天就要塌下来一样。狼吃食的时候,绝对六亲不认。小狼对于天天耐心伺候它吃食的陈阵也没有一点点好感,反而把他当作要跟它抢食、要它命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