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林渊琢磨着,“也就是说,我得先去官府请示?”
“对,就上回老子带你去登记那儿。”
“那……”林渊眼睛滴溜转着,“要不要打好关系什么的?”
阎龙一瞪他,“你他娘想什么呢?!贿赂官吏可是大罪,想都别想!”
林渊吹了声口哨,“我可没说要贿赂,请他们吃顿饭总可以吧?”
阎龙吹胡须别开眼,“你要不嫌麻烦就随你。”
他蓦地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灰郁着迟疑开口。
“哎,你小子这两天还有没有空?”
“做什么?”
林渊看着阎龙似乎有事求他,觉得难得,挑挑眉眸里荡着笑意。
阎龙有些艰难地开口。
“再……帮我做顿饭。”
他终是深吸口气抬起眼,满脸郑重。
“到我家去,给我家那小子再做顿饭吧。算我阎龙欠你一次!”
“你家那小子……”林渊想起上回浮生楼里头,阎龙被匆匆叫出去似乎也是因为他弟弟的事……他弟弟叫什么来着?哦对了,阎乐。
林渊心头一转,两眼一亮,“那我还得阎哥你帮个忙!”
“什么忙?”
“到时候,你得四处宣传,跟别人说我做的菜有多味美,好让他们对我以后开的客栈提起兴趣。”
这年头没有广告,要想宣传只能靠一张嘴,一传十十传百传开去,堪比买水军。
简单粗暴,确实有效。
阎龙顿了顿郑重点头。
“成交!”
林渊第二天买了肉和菜去造访阎龙院子时,天公不作美,刚巧下了雨,虽然戴了斗笠,可也淋了他一身湿,手里头的食材全被一端窝浇透。
“阎哥!阎龙!快开门!阎大嘴!大嘴哥!开门!”
阎龙在里头一阵乒呤乓啷不知在捣腾什么,听到他叫唤应了声,可在雨里听不清晰。
林渊心头抱怨自己这趟既淋雨又做饭的,纯粹是来找罪受。
就在那时,屋门嘎地一声被打开,有人踏过门槛穿过雨幕直直朝他走来。
林渊被雨打湿了眼,眼睫上挂满了细小的水珠,视线一片模糊。
像置身于一场水做的梦境。
而那人渐渐走到他眼前,从不可及变得清晰,一双水亮的眼就像树林深处鹿王栖息枕眠的深泉,内敛明净。
他啪地一声打开了院门的木闩,一句话也不说地转身领着林渊往屋里跑,背影飘淡在密集如织的雨丝里,单薄而瘦削。
阎龙正在临时收拾着有些杂乱的屋子,见林渊进来了就朝阎乐大喊了声,“阎乐,快叫林渊大哥好!”
阎乐拿过一条布巾,递给林渊,然后怯怯地跑到阎龙身后,只露出了一小个脑袋,抿着嘴什么都不肯说。
林渊怔怔地拿着布条,看着已然十六七岁却还是有些怕生的少年,一时无法和记忆里突入客栈那人说的“又闹事了”的顽劣形象对应起来。
阎龙有些无奈,“你别怪啊,阎乐这小子从小就是这性子,一时半会改不了。”
林渊拿布巾擦了擦有些湿软的头发,将食材放在厨头台上,对着躲在后头的阎乐笑了笑。
“没事。我小时候也这样。长大就好了。”
阎龙倒不知这看着开朗的小子也有如此过往,一时瞪大眼惊异难信。
“你看着挺正常的啊!”
“那是因为小爷被矫正过来了。”
林渊穿上短襜,开始赶人。
阎龙却一把拉住他胳膊,有些紧张犹豫地开口。
“那你能不能帮阎乐也改改?”
林渊拍拍阎龙肩膀,一脸严肃。
“你要是目睹过那过程的话,我相信为了阎乐好,你会收回这句话。”
“什么意思?”阎龙一怔。
林渊往屋里一瞥,阎乐正躲在屏风后面远远看他,只露出了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
他收回眼,转过头,声音淡淡。
“意思就是,他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
“不。或许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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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阎乐是历史真实人物,感兴趣的可以查查
林渊从怀里掏出那少年递还给他的厚重竹简,紧攥着小心晃了晃,“你说的书简可是这个?”
魏缭面上终于有了动静,神色一变跨步上前就想拿过,却不料被林渊一个侧身给躲了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波涛起伏,“此物对在下极为重要,还望公子能归还与我。在下……必有重谢!”
林渊本就不打算故意为难,摸了摸鼻子,“我也不需要你重谢,只需你唤我声名字。我不叫喂,我叫林渊。双木林,深渊的渊,意寓‘临渊’。”
魏缭面色清寡,薄唇中就吐出了压抑至极的轻声几字。
“林兄。”
林渊听得,两耳轻颤一动。他本就是因为这家伙的爱理不理心中堵了口气,这会儿气消了,也就没了心头块垒。他喏了声就把串联起来的书简递了过去,余光一瞥见得上头落笔了三个工整细致的大字,林渊看不大懂,只觉美观虽美观,可像蝌蚪一样弯弯绕绕,反而没简体字简洁明了。
眼见那家伙拿完东西松了口气,林渊没多想便转身打算去找阎龙把他被偷的钱币还回去。
却不料还未踏出一步,便被身后之人一把握住了手腕,是细腻苍冷的温度。像触碰了雪砌的软玉。
“等等。我说了,会答谢你。”
魏缭沉着声,面上表情依旧落落穆穆眸沉青霜,可却极为难得地朝林渊作了一揖。
“在下魏缭,还请林公子移步客舍小叙。”
这个年代的文人墨客宦海名士,最讲究的不是铜臭权钱,而是一个礼字。
礼与名声挂钩,很多时候反而凌驾于才情灵慧之上,是评判一个人最重要的标志。
孔子曾高言“尔爱其羊,吾爱其礼”,虽则儒学的仁道教论并未被六国重视采纳,可华夏自古流传下来的“礼”之一字却成了这个时代治国治人的一大利器。
但凡有些名声的,无不以有礼而自傲自居。
知恩图报,也是此理。
暮色远斜,万丈霞光不再流金溢彩恢宏跌宕,反而收敛起了织羽般的瑰丽云翼,一点点地沉进了暗河悄无声息的涟漪之中。散工后熙熙攘攘回了里巷民舍的人流开始稀疏了起来,大街上寥寥的映着一两点行色匆匆的路人,像街头飘荡摇曳微小至极的渺渺火光。
魏缭引着林渊进了浮生楼的后院屋舍,对一头雾水的小二低声说了句,“再续住一晚。”
听起来像是他本打算今日就走的样子。
林渊虽然从小被教育不能随便跟个陌生人走,也清楚这个魏缭看起来不太像个好相处的大善人,可看着那家伙和自己大表哥极为相似的面孔,他到底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脚快步跟了上去。
里院灯火磷磷,屋舍有高有低,在黑暗中像巨兽的背脊般参差错落着。林渊踏着嘎吱木板小心翼翼地上了楼,两眼四处打量着,楼上墙壁彩绘雕刻了一副天女下凡的画像,桃红嫩艳的花瓣刚好是用实物粘上去的,栩栩如生外多了一分雅致情趣。墙角的漆器灯柱泛映着昏暖的光,灯盘上插着一根烛钎,外边罩着彩绘雁鱼的弧形屏板,可供挡风挡烟和调整光线,细节精致可见也是哪位名匠的大手笔。
魏缭打开了门,点燃了房中的两盏回雁灯,一室摆设顿时明堂起来,地上铺板,硬榻上放着一张棋枰,旁边立着道山水泼墨弯折屏风,灯烛旁还坐落着案几和几箱书箧,屋子宽敞却也显得有些空荡,是大凡客栈都有的标准配置。
林渊见魏缭面无神色地在案旁跪坐,咬咬牙也小步过去屁股贴脚地一坐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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