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
【——你不杀我?
——现在杀你毫无裨益。寡人等着,你势均力敌找我来算账那日。
——定不让你失望。】
他与嬴政早有约定。怎么甘心输在当年任人欺凌还需唤他一声大哥的“赵政”手上?!
就在那秦军长驱直入国破家亡之际,燕丹率领手下逃到衍水,藏在了衍水沙渚小洲间的“桃花岛”上。
随身携带的,还有一个骨灰盒。
埋在了木屋外的桃花树下。明艳如霞,灼灼其华。香蕊泛露,轻红点娇。似燃着一春的山光,浓烈含芳。
他相信卷土重来东山再起。只要活着,便会有希望。
只是好景不长。
李信终是寻得了燕丹。扼住了命运的关口。
燕王喜为避国祸,最后不得不咬牙遣使,斩杀太子丹,献其首于秦王。
据说燕丹死时,大风吹过十里桃林,飞红纷扬万点如海。
他躺在血色中,抓着手心里几点桃瓣,死前喃喃着。
“看啊,你最喜欢的桃花……”
“樊儿……我……带你来看了……”
燕丹被杀似乎是秦开始蠢蠢欲动踏足六国的一个信号。
几个月后,韩国旧族在新郑造反叛秦,被嬴政派人镇压。同年韩王安死。
消息一出,山东六国无不震惊,似是预见了那岌岌可危的未来,惊恐万分。
赵国。
赵嘉搂着身旁之人,面无神色地改着奏章。
赵迁倒是乖巧得很,坐在他身旁,两眼水凌凌的泛着桃红春意,却竭力屏住没敢乱蹭。
大哥哥说了,干正事时不能打扰,否则要被打屁股。
待赵嘉批完一叠,瞥眼见着赵迁皮肤红得快要烧起来的模样,如清风朗月微微一笑,“忍不住了?”
明明正经得很,听在赵迁耳里却带上了无限旖旎。
赵迁两眼泛着水雾,揽着赵嘉脖子便跨坐到了那人身上,不住蹭动激起欲望,呼出热气央求着,“碰碰我……王兄……王兄……”
他喊着王兄,却不过是心头臆想的喃喃呓语,没有实际含义。
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上了自己多少回的赵嘉到底是谁。
赵嘉板起了脸,“我说过,人前人后,都不得再说王兄这个词。”
这要是让人发现端倪,事情不定全盘败露。
“摸我……摸摸万奴……好哥哥……”
赵迁的声音含上了哭腔,胯/下不住磨蹭动着,欲/火燎原。
饶是赵嘉正襟危坐着也耐不住赵迁这般挑逗,叹了口气扼住那人腰身。
“今日的药可吃了?”
赵迁极为顺从地点头,“吃了。”
赵嘉眸眼晦暗。正人君子谁不想当。只是在这人面前,他早已脱去了所有伪善假装……
“好孩子,赏你的。”
他拉过那人,覆着软嫩的手,吻上了那人温软的唇,衔住唇瓣细细舔舐,含吮辗转给予刺激。
赵迁没能忍住的,双目失神溢出了声呻/吟。
床榻抖动,帷帐落纱。红烛凝泪,春宵千金。
赵迁挂在赵嘉身上,浑身都软得出了水,每寸皮肤都在叫嚣着欢愉。
而赵嘉行着着乱伦背德的一切之时,欲望攀顶后又是席卷而来的神思沉沉。
情事过后,赵迁陷入梦乡,嘴中仍呓语仿似信仰却终生难得的一人。
“王兄……”
赵嘉在重逢那人前,从未想过,本为末路的赵迁会对他有如此执念。
他搂着蜷缩在怀中青丝微湿的赵迁,盖过了薄被,抿着唇在烛火夜色里犹如一尊雕像。
当初赵迁机缘巧合几经辗转下回到了赵国,他见着那人的第一眼,便是那人扒着衣服双目迷离地喊着好热。
赵嘉想过赵迁的千万种结局,唯独这种是没有想过的。
他的王弟,他血浓于水的亲弟弟。
成了个禁脔。成了个男宠。
他无法道清那一瞬间他究竟是庆幸还是担心。
庆幸于那人再也无法争王位?
担心于那人这般堕落的丑态?
他不自知。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终于有了借口,可以堂而皇之地将那人留下来。
“你看,王上身边那个男宠,和……”
“胡说什么?!公子迁好歹曾是我们赵王,又怎会成为男宠?更何况还是与他王兄厮混一处?!”
“我还没说他和谁像呢?你急什么!”
一开始,赵嘉也并未想过越轨。但是当他曾经百味复杂宠爱过妒恨过的王弟,在他面前发/浪哭着求满足时,没有哪个男人真能忍得住。
更何况他也从来不是正人君子。一切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假象。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步步走来,手上沾染的究竟是何等污暗血腥。
他害过不少人,赵姬、嬴政、郭开、韩仓、燕丹,不可胜数。
赵迁,亦在其中。
他曾经妒恨那人夺了他的太子之位,明面上要装得笑语温和,背地里却推了那孩子一把。
推入了水池之中,遥遥看着,淡漠疏离。未曾相救。
他看着那孩子不停扑腾,不停呛水,不停呼喊着,“王兄救我!王兄救我!”
他怎么会救他呢。他爱的、他恨的,都是他。
可是最后眼看快要来人,眼看那孩子慢慢闭上了眼,说不清道不明心头挣扎的,他还是跃入了水中,捞起了接近昏厥面色发白的那孩子。
还安慰着自己,这样做是为了迁能更加信任他,日后好更方便办事。
这件事,他与谁都没说过。
欲望?爱?恨?
何者都道不清他与赵迁的联系。
或许早在一开始,便注定了他俩纠缠至死。
谁也放不开谁。
明天还能不能活下去?在这个乱世,谁也不清楚。
赵嘉只知道。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黑暗,存在深渊,存在地狱。
那便让他俩一同沉落。
谁也别想逃脱。
秦王政二十五年,嬴政三十七岁。秦灭燕任王贲、李信为将,大举攻燕辽东郡,生擒燕王喜,燕国灭亡。
同年,王贲、李信回军攻赵,赵嘉率全国之众全力抵抗,万般算计终敌不过那铁骑大军,最后惨败,与王族数人一同被俘,曾经胡服骑射和秦不相上下的赵国,终是分崩离析彻底灭亡。
传闻此后,代王嘉被软禁于秦,却也是锦衣玉食地供奉着,始终与一名男宠同食同寝,直至晚年秦朝覆亡。
秦王政二十六年,嬴政三十八岁。秦灭齐,自此六国正式灭亡,秦威摄九州,一统天下。嬴政宣为帝王,自称朕,皇权无上。
彼时,赵高为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位高权重。中车府中,御手皆佩剑置弩,束带着冠,髭须飘逸,威武高大,各个都是帝国车御精华的顶尖高手。饶不是赵高体魄强健,骑术精湛,弓剑刀戟无不娴熟,一身武艺非同寻常,恐怕还担不起这中车府官属的最高统领。
而赵成亦是在内廷任职,那摸爬滚打的圆滑性子,最适合政斗使诈。
赵高身旁的阎乐,则是成为了咸阳令,掌管咸阳大小事务,风华正茂炙手可热。在那之前,更是与赵高“之女”非言成了婚,亲上加亲轰动全城。
“当初我说,我和你像是见过的……原来是这意思。”
“什么?”
“那日我见着你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和你的过去。而是未来。”
“往事已过。不必在意。”
“为让那人放心,这般假成婚,也亏得你和义父想得出。”
“你若不愿,自可与师父去说。”
“我……罢了。”
说是不沾七情六欲,可入尘世十几年,哪能说不沾就不沾?
她自持着天命和高贵身份,却也不过是个小女儿罢了。
只是偏偏,有人不懂。
当是时荆轲旧友高渐离,更名改姓在“宋子”给人当酒保,因着一朝击筑让人惊觉天闻,便谒见给了嬴政。不知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因缘巧合,又有多少是阴谋算计。
嬴政召令进见他时,有人一眼认出大喊道:“王上,此人是荆轲故友高渐离啊!”
嬴政有所顾忌,只是念着此人擅长击筑,燕国早就被灭遗民不足为惧,便特别赦免了他的死罪。只派人薰瞎了高渐离的眼睛,当个目盲的王室乐师。以示看重。
高渐离对此从未反抗,从来似笑非笑寡言少语一派顺从。
十几年过去,连故人的面貌都忘得差不多,从前的恨早就该烟消云散了。
更何况他不记前仇,罢免死罪予以恩宠,是个正常人都会感激敬重地夹紧尾巴活下去。
嬴政这般想着,却万万没料到高渐离居然灌铅入筑,在一朝进宫作乐时,奋然起身举筑撞击,面目狰狞嘶嚎狂叹。
只惜,这个本为豪侠的乐师,因着目盲步伐踉跄,差着一步没有击中。反而落得了个五马分尸。
有人说,他死时是大笑的,口中仍高唱着当年易水河边他送行的那首曲子。
犹见芦荻幽幽,萧萧寒瑟。
“不用再活了……终是不用再活了啊!……”
阿轲。
我来见你了。
因着高渐离一事帝王差点被刺,贴身侍卫的中车府令赵高背负重责,被送入了大牢。嬴政命令大臣蒙毅审理,由于涉及皇帝侧近,事关重大,蒙毅不敢有所掩饰,将案情及其审理结果直接呈请帝王定夺。究竟是否要被定为死罪,解除官职剥夺宦籍听候行刑,全听嬴政一声吩咐。
嬴政指节一下下敲着木桌,默了良久,半晌摇头。
“罢了。养了这么多年,使着顺手,扔了怪可惜的。”
史载嬴政惜才不忍,念及赵高在身边多年,行事敏捷勤奋,才能特出难得,这才下令赦免赵高,恢复其中车府令的官职。
可只有赵高和嬴政二人明白,这般宽赦究竟是为何。
不过是曾在他身上付出了太多心血。
费尽心思打磨好的一块圆石,倘若说不要就不要,未免太浪费。
此事之后,赵高官复原位,荣宠更甚,权势膨胀,受尽巴结。
秦始皇二十八年,嬴政四十岁。有传言曰渤海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其上品物禽兽色泽白亮,宫阙尽为金银建造,人仙人居住,出产不死之药。然其可望而难即,常令世主心向往之。原本不信鬼神的嬴政不知为何到了如此盛年开始执着于求仙一事,说是什么梦得仲父成了仙,在蓬莱仙山等着他。
“寡人不年轻了,若再不成仙,不是老便是死。又何能见他?”
嬴政派方士徐福带领童男女数千人,配给五谷种与百工,乘楼船入海求取。徐福一行东入大海,远去琅邪万里,到达东海中的亶洲,而后一去不见复返。
此后,嬴政始终执着求仙问道,特命方士大量制丹,以求长生不老。
那丹药有的吃了叫人飘飘如仙,有的吃了却是立刻倒地身亡。
嬴政意欲从各地招揽试药者,可谁想求死?如此一来,倒是君王身边的亲信,多半遭殃。
顿弱早在嬴政称帝不久后就想告辞回乡,嬴政念着他伶牙俐齿口若悬河,是难得的辩者,一时没有应允。顿弱最后默了很久,依旧一双鎏金灿眸红衣宽袍。却不似当年风华无双模样。
“王上可知,当年我与文信侯会见第一面,谈起你时,他说了什么?”
嬴政没料他会说起吕不韦,早已毫无波澜的心间蓦地一揪,心头无措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说什么?”
【——等老夫届时将先生引荐给了秦王,还望先生注意,政儿……秦王他向来识人分明。只要别人礼敬,他便更礼待三分,绝不会失了分寸。
——别、别!文信侯,我此次来洛阳只是来与你叙叙旧,对那秦王根本不感兴趣,也没想过去那人面前邀个什么官职来。他看不惯我这无礼无节,我啊,也看不惯他那把自己生母迁到旧都雍城的狼心狗肺大逆不道。礼贤下士?贤明通达?不过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罢了!】
顿弱摇了摇头,长声悲叹。
“他说,你从来不会让他失望。定是个好帝王。”
那人的确丰功伟绩。开灵渠,修直道,统一度量衡,等等不可胜数。
可如今的他,也确实偏离轨道太多。
求仙问道,坑杀方士,一意孤行,大兴挥霍。
嬴政抿着唇,“我有……不得而为之的理由。”
顿弱凝望着他,想要从那人身上望见当初他欣赏的少年模样。
“罢了……便助你最后一回吧。”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囊袋,“这是月氏历代保存的,从昆仑山求得的三颗仙丹。传闻为西王母所赐。如今我把它赠你,换我告老回乡。”
“这么贵重,又为何会在你手上?”嬴政又开始疑神疑鬼,“你在月氏究竟是何身份?”
顿弱嗤笑,“是什么有何重要?平民如何?王子又如何?人这一生所求,往往陷于身份的禁锢。”
他来到中原,为的便是看看更广袤的天地,实现更自由的理想。
如今他实现了,也失望了。
是该回去了。
“这三颗仙丹,当真能长生不老?”
“这仙丹早已存于箱箧之中百年,后果谁也说不定。王上要有意,不妨一试。”
那时恐怕连顿弱自己都不知道,这保存已久的“仙丹”,其中竟有两枚是坏的,只剩一枚完好。
嬴政将信将疑地拿过,最终准了顿弱的请命。只不过暗中派了眼线跟随。
那三枚昆仑山仙丹,当真有如此神力?
他夜间辗转反侧,终是一时难忍,唤来了赵高。
“赵高,眼下有个大好赏赐。”
“……”
嬴政拿出了那木盒,一把掀开,呈露在那人面前。
“吃了它。”
赵高迟疑着,手臂将抬未抬。
“你若真效忠寡人,便吃了它!”
所有布局都已谋划好,绝不能一时乱了计划……
赵高沉着气,拿过其中一粒,如是赌命般仰头一咽,望着嬴政,眉眼沉默。
嬴政见他没事,不由松了口气,挑起了一笑,“如何?可觉得还好?”
“好得很。王上不妨一试。”
嬴政跃跃一试的,拿过了其中一粒,放入口中不住嚼咽。
“既没事,寡人之后便再予扶苏一粒。如此,大秦江山便都是我二人的了。”
待成了仙,他去蓬莱找仲父共踏山水,扶苏替他守着大秦万里,如此不正两全哉?!
那时的嬴政将一切想得很太过完美。
可也是因为除了如此,他无路可走。
秦始皇三十七年,嬴政四十九岁。那年冬,东巡归途中,行至平原津一带时,嬴政患上了病根。七月,嬴政病重,移驻沙丘宫颐养。他病势愈发严重,却从不肯说一个死字。
他还未成仙,若是死了,就真再也见不到想见之人了。
仲父,王绾,那年轻时一个个最美好的回忆,便都要见不到了。
只是事实不容他抵抗,大限将近时,嬴政勉力支撑自为玺书,赐公子扶苏为储君,并令公子扶苏速回咸阳持办丧事。玺书已封,存于中车府令赵高手中,赵高却没有交予使者递送。
这么多年筹划,终于等到今日。
赵高知道,当初的那一笔笔账,是时候该清算了。
彼时嬴政已死于沙丘,李斯唯恐生变,秘不发丧,灵柩停置于灵车中,时值盛暑,灵车臭,胡亥等令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
赵高曾被嬴政认命教胡亥决狱,也自知这孩子绝非大才。能毁掉秦的,你说是扶苏还是胡亥?
更何况他与蒙氏、扶苏早有罅隙,若是公子扶苏登基,他的好日子便怕是到了头。
与他同等处境的,除了胡亥,便是李斯。行至此时,除了篡改诏令,另立胡亥为太子,他们无路可走。
那一年,始皇嬴政死,扶苏和蒙恬被赐死,蒙恬疑有诈,不肯就死,被捕下狱,后被迫服毒而死。其后,胡亥正式袭位,是为二世皇帝。赵高更是官封郎中令,成为了胡亥身边最亲信之人。
而后铲除蒙氏、陷害李斯、当上丞相、指鹿为马,更是载入史书千古知名。
【——这个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谁站在制高点上谁就是真理。】
【——记住,要想报仇,你需要的不仅是怒气,还有力量。无止境的力量!】
赵高无畏他人怎么说。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他做的,掀起腥风血雨也好,颠覆辉煌王朝也罢。
有一人懂便好。
有他自己懂便好。
秦二世三年时,刘邦攻入武关。赵高自知胡亥早晚起疑,便与弟弟郎中令赵成和女婿咸阳令阎乐策划了一场“望夷宫”政变。经过几番密谋,最后决定以赵成为内应,假说宫中有变,引阎乐率兵进攻胡亥的住处望夷宫。
“阿乐。今日之后,一切便都结束了。”
阎乐面色些许疲惫,闭目中声音低哑。
“当个大人……好累啊。”
“会结束的,今日之后,便是新生。”
赵高看着那沦为烈焰火海的望夷宫,恍惚间仿佛觉得自己这几十年不过做了场大梦。
待他醒来,又会回到与那人同床共枕的闲暇岁月。
那人会笑着对他说,“哎,你还说我,你怎么睡了这么久?”
他想着,明明已然半百将老,却还是眸色变软微不可察地笑了一笑。
阎乐看着他。
“非言快撑不住了。她的寿限,到了尽头。”
“她……可恨我?”
阎乐摇了摇头。
“她说她恨的是天意。”
曾经的那人以为赵高的天命也不过是拨乱反正,沉冤得雪。哪想自己所助的不是正气凛然,而是血腥毁灭。
多少人家破人亡,骨肉流离。
可她知道她怪不了谁。
她只是恨那自诩大道却向来不仁以万物当刍狗的天意。
“她说,这世上不会再有尉缭子了。”
“她这是?!”
“或许有错的从来不是世道,而是天道。非言想开了,也不想让后代再重蹈覆辙。”
赵高怔怔喃喃着,“看来属于我们的王朝……是真的过去了啊。”
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大多都已死了。
只剩下他们几个。
记着曾经的最美好或也最痛苦的回忆。
这是比凌迟还要残酷的刑罚。
因为这不是生命的消亡。
而是存在的消亡。
“我走了。”
“去哪?”
“他们想杀我想了这么多年,也是该让他们也尝尝,理想实现是何等滋味。”
美妙而又破碎。
拥有一切,却比空无所空还要空虚。
“那我怎么办?”
“阿乐,你不是小孩了。”赵高脚步一顿,背影凝肃,“我带你走了这么多年。如今,是时候该你自己选择要走的路了。”
阎乐远远望着赵高的背影,这一刻神色清明却又迷茫。
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杀戮的手……自己的路?
当年,他是如何作想的都快要忘了。
是了,没了伯兄和渊哥哥的人世。
已不再是人世。
已然不惑的他像是这么多年迷雾深陷第一次看开般,勾起了曾经拥有的无忧无虑一笑。清亮而明耀。
他拿起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身体,噗呲声中血花飞扬,是一场盛大的末日。
犹如从悬崖坠落的蝴蝶,他两手大张,再无牵累地砰然倒地。
衣袖鼓鼓,尘灰飞扬。
“好大的太阳……”
他满面风霜疲惫,饱含酸楚地笑着。
“伯兄……渊哥哥……来接阿乐回家了吗?”
那一年,赵高被宦官韩谈一剑砍死,没有抵抗。
其党羽在之后亦是被子婴所抓,下令夷了赵氏三族。
只是赵高这一生无妻族,父族母族更是不知何时早已人间消失,寻踪不得。
子婴无奈下只能找了几个罪大恶极之人充为赵高三族,代为行刑。
公元前207年,项羽大破秦军,巨鹿一战,秦军被歼灭殆尽。
公元前206年刘邦入关,子婴出城降,秦朝灭亡。
自此,属于秦的舞台,彻底降下了帷幕。
而两千多年后。市中心的一家人民医院里。
“林渊……林渊?”
“嘶……”
别叫,叫得脑袋疼……
等等?他不是被射中了背?怎么换成了脑袋疼?
“赵医生,林渊他,真的能好起来?”
“手术很成功。林先生,你放心。”
林渊挣扎着撑开了跟刀刺般的眼皮,浑然不知自己如今浑身白布包得跟猪一样。
“爸……你别吵了行不行。”
这一出口的声音还跟刀磨过似的。
怎么回事?他又回来了?
林渊费力地想爬起看看周遭环境,只是四肢百骸完全散架,不仅一点力气也无,动一动都跟被大炮碾过般疼。
“哎啊小渊你总算醒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担心死我和你郑阿姨了啊!!”
林克勤一见林渊醒了,握着他手不住摇头,声音哽咽眼眶泛红。
“我这不没死嘛……”
被包得严严实实只剩两眼裸/露在外的林渊心头一阵暗疑,这不对啊,他当初明明死了,都见着自己脱离躯体飘飘欲飞了,这怎么还能被救回来?!
就在这时,郑素敏吸吸鼻子,指了指病床前立着的白大褂一人。
“还得多亏了赵医生啊,要不是这全市内科排名第一的赵医生妙手回春,我和你爸爸如今还不知该上哪哭去!”
郑素敏说着,一边用纸巾抹了抹眼泪,梨花带雨的瞧着人一阵心疼。
林渊随意一抬眼,却不料待看见那人时,呼吸猛地一窒,全身僵硬两眼瞪到极大犹如万分不可置信,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赵赵赵赵赵赵……赵高?!!!”
依旧是熟悉的面容,依旧是熟悉的笑意。
那经年暌违,仿佛就是黄粱一梦,睡醒了,便又再见了。
“小林。”
赵高看着林渊,吐出了医生对病人的标准称呼。
林渊急得想从病床上爬起,却被林克勤又按了回去,“你小子刚醒闹什么闹?!给我躺好!”
“不是,爸,他……”
林渊急得舌头快要打结,这一言半语的一时也道不清楚啊!
“什么他他他他的,要叫人赵医生。”
赵高听着这话,看着林渊笑意难掩。
就在这时,病房外一阵促响。有谁飞奔而来带着呼呼风声闯开了房门。
“舅舅,林渊出什么事了?!哪里出的车祸,还好不好?!”
“是阿深啊,你不是在A市出差,怎么跑回来了?”
林深喘着气走近,胸膛一阵起伏,面上满脸大汗,湿漉漉地顺着脖颈贴着T恤往下掉。不知这一路究竟跑得多急。
他看见林渊正满身纱布地坐在病床时,上前一步刚想开口。
却没想林渊脑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看着林深愣愣地唤了句,“……魏缭?”
而后他才浑身一颤反应过来,摇了摇脑袋,想着自己魔怔了。
是了。魏缭早死了。为救他死了。
又怎么可能会在这?
“大表哥。”
可林深就那样僵立在原地,看着林渊满目复杂。仿佛穿梭千年尘埃,带着隐隐的熟稔。
“你……你再唤一遍。林渊。”
声音发抖,满是沙哑。
【——我……向天命许愿……下辈子……先遇见你……】
林渊心头仿佛有某种预感,却无法确定。
正小心翼翼地打算开口试探,不料一旁赵高走来打断了二人对话。笑容无暇。
“好了,林先生。这位病人刚醒,需要休息,你们有什么话,还是等他病好了再说吧。”
林深抬起眼,皱着眉失声惊喊,如同雕像定在原地。
“赵高?!”
听到这声唤,林渊想他可以确定了。
这下三冤家又聚头了。
所以,有没有人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一觉睡醒,就错过了这么多剧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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