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庄建非让吉玲的楚楚可怜模样弄得心疼万分。即便是个与他无关的姑娘也够他愤慨的了。他回头怒气冲天地将摩托车头盔摔在客厅的地上,把母亲从午睡中吵了起来。
“你是怎么啦?”他母亲皱着眉问。
就冲这句假模假样的话,庄建非又抬起一脚把头盔踢到另一头,撞翻了一个小摆设。这一下把全家人都踢出来了。
他母亲只得发表意见。
“她不适合你。她知识结构太低。显而易见总带着一股拘谨而俗气的小家子气。”
建亚请哥哥别生气,她说哥哥你知道我们家从来都不会待客,中央首长来了也热乎不起来,知识分子的傲气嘛。
“可吉玲是我们家的一员。不是客人!”
母亲质问儿子。
“这是什么时候成立的事实?”
“现在。马上。”
“哥哥,妈妈是有道理的。你知道,没道理的事她从来不做。吉玲的确是‘小市民’了一些。从她的衣着和举止上看,书卷气是太少了。”
庄建非对妹妹不客气地说:“你就知道书卷气。”他转向父亲。
他父亲说:“这纯属个人的事,我不参与。”
“可她将是你的儿媳妇。”
他父亲愣了愣。
“实在要说了,我认为她从气质上比王珞差多了。”
庄建非在自己的亲人面前转了一圈,冷笑道:“真奇怪,就没有人为我着想。说穿了一句话,你们都为自己,都接受不了一个门户低的女孩子。”
“胡言乱语!”
他母亲铁着脸。把手中的书“啪”地合上。
庄建非又大脚踢他的头盔,这次碰破了建亚的脚背。
这个家里滚动着从没有过的破坏声浪,接着就是三比一的一场激烈争执。
吉玲抽泣着。
“建非,我觉得这样真不好,我很抱歉。”
“抱歉的不应该是你。”
“我们就算了吧。”
“算了?为什么?”
“为你。为我。也为我们两家的父母。将来我不幸福也还说得过去,我本来就贫贱。可我不愿意看到你不幸福,你是应该得到一切的。”
“吉玲!你真善良。”
吉玲吉玲,你既是花楼街的女孩,你至少会痛恨阻碍你的人,会诅咒,会怒骂,可你完全像个高贵的小姐,谁能够小看你呢!
吉玲仿佛洞悉庄建非的一切心理活动。
“我怎么能恨你父母?他们毕竟生了你养了你。”
庄建非禁不住泪水盈眶。
“我得走了。就这样,就算是永别吧。”
吉玲摘下珍珠项链放在庄建非手心里。庄建非连人带首饰全都紧搂在胸口,宣誓一般地说:“我们马上结婚!谁也挡不住我们!”
结婚更加艰苦卓绝。
在庄建非还没定下对象时,父母就决定儿子将来的结婚新房是家里最大的那个房间。但庄建非鬼迷心窍和吉玲结婚,不言而喻,他就失去了这个特权。
好在医院领导珍惜人才,支持自由恋爱,奖励晚婚青年,给了一间单身宿舍。这对未婚夫妻一边布置火柴盒一般窄小的房间,一边相对无语,说不出的惆怅。忽闻外科有一大夫要迁居加拿大,庄建非连夜赶到院长家诉说苦衷,他好运气得到了那位大夫的一室一厅单元房。
结婚还需要钱。若按武汉市流行的一般标准,花几千上万元是少不了的。可他们两人的私人存款加起来还不足两干。吉玲的父母在几个大女儿的虎视眈眈下宣称他们一碗水端平,只给吉玲办嫁妆。暗地里却缝了八百元钱在软缎被子的夹层中。还递话给庄建非,说若是男方家豪办阔娶,女方绝不会让人看笑话的。但庄建非的父母一直保持着沉默。
华茹芬是院办公室主任,她非常欣赏庄建非,见此状况,自然同情。她是庄建非母亲过去的一个得意学生,师生一直有着往来。华茹芬出面调解,建亚才送来了一份壹千元的存款单。庄建非极想当着妹妹的面把存款单撕个粉碎,可惜人穷志短,硬是做不出壮怀激烈的姿态来。弄得他不知恨谁才好,脖子脸一块憋成了紫茄色。
半年里几经大喜大悲的折磨,庄建非和吉玲都程度不同地瘦了一圈。当他俩终于名正言顺地躺到一张床上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去抚摸对方脸上突起的颧骨,然后猛扑在一块,热泪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