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到过高升好多次,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呢。我连忙称能的教起他戏经来——我告诉他哪句戏好,哪句戏坏,这戏院子有些什么角色,各人的形容又是怎么样的,讲得我津津有味。
这天的戏是“樊江关”演樊梨花的是一个叫金燕飞的二流旦角,这个女孩儿我在后台看过几次,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画眉眼、瓜子脸,刁精刁怪的,是一个很叫人怜的女娃子。我听露凝香说因为她嗓子不太好,所以只能唱些刀马旦的戏。这天她穿了一身的武打装束,头上两管野鸡毛颤抖抖的,一双上挑的画眉眼左顾右盼,好俊俏的模样。
庆生看得入了神,一对眼睛盯着台上连没有转过。
“喂,你喜不喜欢台上这个姑娘?”我凑到他耳边向他打趣道。他倏地转过头来愕然望着我,像个受了惊的小兔儿似的,一双眸子溜溜转,过了一会儿,他干咳了几声,没有答话,突然转过头去,一脸别得紫胀,我看见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我吓了一大跳,连忙不敢出声了。
看完戏,我就请庆生到过哈盛强去吃马肉米粉,我们各人吃了五碟,我要请客,他一定不肯,争了半天,到底还是他付了钱。我们走出来时看着天时还早,我就让他牵着手慢慢荡街荡回去。我和他一路上聊了好多话,原来他早没了爹娘,靠一个远房舅舅过活,后来他得了痨病,人家把他逼了出来,幸亏遇着他玉姐才接济了他。
“你怎么自己不打工呢?”我问他道。
他有点不好意思答道:
“玉姐说我体子虚,不让我做工。”
我问了他好多事情,他总说玉姐讲要他这样,玉姐讲要他那样,我觉得真奇怪,这大个人了,怎么玉卿嫂一径要管着他像小孩儿似的呢。
走到我们后园门口我和他分手时,我又问他道:
“你喜不喜欢看戏?”他笑着点了点头。
“那以后你常常到学校门口来接我,我带你一同去。”
他嗫嗫嚅嚅的说:
“恐怕——恐怕玉姐不喜欢呢。”
唉!又是玉姐。
我一进到房中就跑到玉卿嫂面前嚷着说道:
“喂,你猜今天我跟庆生玩些什么?”
她放下毛线答说不知道。
“告诉你吧!我们今天去高升看戏来,金燕飞的——”我兴高采烈的正想说给她听,哪晓得她连没答腔,竟低下头织她的毛线去了。我心里好不自在,用力踢了她的绒线球——
嘟囔道:
“这算什么?人家兴兴头头的,你又来泼冷水了。”
她仍旧低着头淡淡的答道:
“戏院子那种地方不好,你以后不要和庆生去。”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她从来没对我这样说过话呢。以前我去看戏,她知道了没说什么,为什么和她干弟弟去她就偏不高兴了呢?
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