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多呆了一天。拜见了几位市领导,汇报了一下工作,主要谈了未来西府县的发展和规划,同时也表明了他的决心。对滕柯文的汇报,领导都给予了肯定。虽然滕柯文清楚,有的领导对他的汇报表现出应付的态度,但能肯定就说明至少没有恶意,虽是表面文章,但该做时还得做。
回到县里,滕柯文的心情好了许多。于书记要他把工作做好,不要因此而影响工作。他觉得这是最主要的。工作做好了,有目共睹,谁也抹杀不掉,谁也不会昧了良心否定你的成绩。现在持续天旱,抗旱的事还得继续抓紧。他决定再下去跑跑。
给高一定办公室打电话,没人接。打通高一定的手机,亲热地随便问候几句后,滕柯文说,高书记,最近旱情严重,今天我下去看看,回来再给你汇报,你有没有什么事要说。
电话里一阵沉默,估计是高一定有点吃惊,或者是有点不习惯这样的汇报。滕柯文突然觉得这又是多此一举:外出多天都没给书记打过招呼,下下乡突然打招呼,人家肯定有所猜测,肯定要猜到调动的事上,说不定以为要巴结他挽回什么。滕柯文说,我下去看看,了解点情况,我觉得县里应该开个会,看能不能想点办法解决点问题。
高一定说,我今天还有别的事,你先下去了解情况,做些准备,咱们碰个头,然后开个党委扩大会,布置一下抗灾工作。
滕柯文带了杨得玉和农牧局长,一起来到北山最干旱的六弯乡。
这里的庄稼已经全部旱死,星星点点的野草也晒趴在了地上,整个山川裸露成一色的黄土。和村民们交谈,村民倒比较平静,除了叹息,也没提过多的要求。杨得玉说,这里本来十年九旱,三年两不收,但地多人稀,收一回,就能吃三年,所以他们也不着急,耐心等待下一个丰收年就行了。
这样的大旱也没法抗,连救济点什么,县里都做不到。滕柯文决定到川区看看,看那里能不能做些工作。
川区的旱情更让人着急。正是小麦灌浆成熟时节,麦秆儿却旱的不成样子。三十里铺乡的领导说,河里塘里的水都抽干了,现在正在打井救急,只能是救多少算多少了。
也只有一两个村在打井。滕柯文问为什么以前不多打点井。杨得玉说,这里地下水深,储水量少,花近万块钱打一眼深井,只抽一两年就干了,成本高效益差,所以打的井少。
救灾如救命,成本高也得救。乡领导都说缺资金,办法已经想尽了。看来,不争取上面的支援不行了。滕柯文想一阵,掏出手机给主管农业的杨副市长打电话。汇报了灾情,杨副市长说,今年不仅你们旱,还有两个县比你们还旱,但旱灾不像地震洪水,报到上面,上面也没有足够的重视,更没什么救灾行动。上面不行动,市里也拿不出钱,你提的要钱打井都不现实。但杨副市长还是给想了个解决的办法,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市人工影响天气办公室打个电话,看他们能不能给你们些人工增雨火箭弹,有了云,你们就往下打,这样效果说不定还好些。
滕柯文表示了感谢。时间不大,杨市长打电话来说,他已经和刘主任说好了,刘主任答应给一些,具体情况要滕柯文和刘主任联系。
滕柯文打通刘主任的电话,刘主任说火箭弹也紧张,只能给一百发,每发只收原价,但必须得拿现钱来。
杨市长明明说的是给,却又要要钱。滕柯文不想再把问题推到杨市长那里,先把货弄到手再说。滕柯文说,我的刘大主任,你就行行好,火烧眉毛了你还卡脖子,这可不像个好共产党员。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给货,钱我们慢慢凑。我向你保证,钱绝对不差你一分,旱
情解除了,我亲自给你送钱,顺便也登门感谢你。
刘主任笑了,说,县太爷登门感谢我还没享受过,我希望你来时不要空手来,最好能带点礼物。
滕柯文知道刘主任要礼是半玩笑半当真。妈的,穷疯了,都把县里当成了摇钱树唐僧肉,什么东西都想啃上一口。滕柯文压住不快说,虽然天旱,我们也能收获几个山药蛋,到时我给你背半化肥袋子去。
刘主任说,好啊,县太爷的山药蛋肯定也是金子做的,你给我提一小包就够了。
滕柯文又给武装部长打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负责具体实施人工增雨工作。武装部长一口答应,说我们已经派车派人支援抗旱了,打火箭弹更是我们的责任,没一点点问题。于是滕柯文要武装部现在就去拉增雨弹,并具体实施人工增雨。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灌溉工程,有了灌溉工程,一切问题才能最终解决。看来还得加紧跑这项工程。你不跑,人家当然不会着急。
回到县里,滕柯文要杨得玉留下,同时打电话把强子才也叫到办公室,商量一起到省城跑灌溉项目的事。
商量跑项目,实际是落实钱的问题。那天跟了高一定到省城跑灌溉项目,和人家省领导接触了几次,不但没有个一定的结果,人家也没给个准确的承诺,基本还是那句话:积极争取。看来高书记跑项目的事滕县长并不知道。强子才看眼杨得玉,杨得玉低了头面无表情。跟高书记跑项目的事当然不能告诉滕县长。强子才心里不由得来气:跑项目你们领导只知道请客送礼得人情,钱的事根本不去考虑,只知道吩咐拿多少多少钱出来,好像我们这些局长能拉金尿银,更何况你滕县长也是要调走的人了,你跑还不是为你自己跑关系跑人情。杨得玉不吭声,强子才决定也不吭声。滕柯文说,水利局已经为前期工作支付了不少钱。工程投资归省计委管,你们计划局是对口单位,这次跑就以计划局为主。我的意思是这次去要多住几天,软磨硬泡想办法,一定要跑出个眉目,所以我的意思是这次去要多带点钱。
强子才恼了脸说,县里一分经费不给我们拨,我们到哪里去找钱。计划局是个空架子,所有的项目款都在我这里转一下就划了出去,局里现在是一分钱都没了。
强子才的话让滕柯文没想到,强子才的脸色更让滕柯文吃惊。好像还没有一个局长和县长这样讲过话,感觉面前的强子才也换成了另一个强子才,不但没有了那一惯巴结讨好的表情,连说话的嘴都像换了一张嘴巴。难道要调走的事已经传进了他们的耳朵?肯定是这样。以前别说主动提出,即使你没有那个意思,他也能理解出许多意思,并且创造性地为你想好一切,办好一切;如果要带他一起出门,那更是受宠若惊,跑前跑后比最忠诚的狗都要感人。哪里是领导干部,简直是势利小人!滕柯文看眼杨得玉,杨得玉仍低了头面无表情。今天一天杨得玉就打不起精神,也没像往常出谋划策跑前跑后。他还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看来他们确实是知道他要调走了。滕柯文不由得怒火中烧。妈的,我倒要让你们瞧瞧,这次我拼命也要留在这里。再说,我一天不走,我一天就是这里的县长。滕柯文严肃了对强子才说,退耕还林不是还有几百万在你的账上吗?先挪用应一下急,等项目下来,再顶过去。
强子才说,那是专款,上面有严格的规定,挪用了要受处分。
滕柯文再也压不住了,他高声喊,那么你说怎么办!违反规定的事你办的少吗?怎么今天就不能违反一下了?那么你说个办法,我听你的。
强子才低了头不再做声。杨得玉说,这样吧,我回去再想办法凑上两万,强局长回去也想点办法。
滕柯文只好说,那就这样吧。然后先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家,滕柯文的情绪仍调整不过来。虽然历来官场都有趋炎附势,但狗日的强子才太明显了,也太没良心了,如果这次能不走,这样的小人决不能再用。
滕柯文感到很累。看看表,他想早点睡。躺了,却没有睡意。不由得又想到洪灯儿。那天答应晚上去,但市计生局来县里检查工作,晚上陪计生局的人吃饭没去成。这些天事忙,又没有联系。她肯定不高兴了,肯定以为他无情无义,或者误以为他在玩弄女人。应该给她打个电话。打通她的手机,她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声音,然后黯然了说,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
果然在想着他。这让他有点高兴。他急忙解释说这几天出去了,很忙。洪灯儿说,你们领导忙,我理解,你今天能想起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滕柯文摸不清她是真谅解他还是调侃他,便轻松了说,没办法啊,当男人难,当领导的男人更难,身子是国家的,脑袋是人民的,嘴是上级的,肚子是食堂的,腿是司机的,家是老婆的,床是情人的,成绩是集体的,错误是自己的,我是没有一点是我的啊,哪里还有什
么自由。说完,滕柯文先哈哈大笑起来。
洪灯儿也笑了,说,你说的好可怜啊,好像你已经成了真正的无产阶级。好在床是情人的,这就很不错啊,我感觉你今天的心情不错,是不是已经在情人的床上了。
本来一肚子烦恼,现在真的一下变成了好心情,看来男女感情确实有神奇的疗效。滕柯文装作可怜了说,别说情人,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啊,我现在都快要寂寞死了,我都不知道今晚该怎么度过。
洪灯儿亲切了小声说,你是领导,一切都是你说了算,你寂寞,那么像我这样的劳动人民,早就寂寞死了。
一股强烈的感情涌上滕柯文的全身,他一下想立即到她的身边,他颤了声说,我想去你那里,我特别想你。
洪灯儿也一下有点紧张动情,她喘息了轻声应着,然后问,是现在来还是一会儿来。
那天答应晚上去,可能让她空等了半夜。滕柯文想说立即去,突然想到已经几天没洗澡了,只好改口说,我洗个澡就到。
来到洪灯儿居住的小区,进大门时保安要他登记,这让他心里很是不快。刚在登记簿上写下张大一,保安好像认出了他,疑惑了问,你是不是滕县长。
滕柯文一下有点慌乱,他急忙摇头否认,快速把剩余的几项填上,匆忙向里面走去。
刚到楼门口,滕柯文的手机响了。他本想不理睬,但响声是那样响亮,简直让他心惊胆战。拿出一看,竟是洪灯儿的。轻声喂一声,洪灯儿也压低了声音说,真是对不起,没想到他回来了。
真是扫兴。他听到她的声音就在上面,肯定是出门下了两层楼才打的电话。探头往上看,果然就在二楼。滕柯文说,我就在一楼。
洪灯儿轻如阵风,跑了下来。
洪灯儿穿了睡衣,头发也湿湿的刚洗过,可见她也是准备好了的。可惜上床的人将不再是他。睡衣开口很低,她里面什么也没穿。看着她丰满雪白的肌肤,闻着她浑身百合花般淡淡的清香,滕柯文的心都醉成了一坛蜜。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声控灯却灭了。滕柯文再也控制不住冲动,上前一把搂了她,用尽浑身激情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她匆忙将嘴贴到他的嘴上,用力接吻一下,然后想赶快回去。这时楼上的门响了。两人都意识到是他出来了。洪灯儿急忙往楼上跑。
听到两人都进了门,滕柯文止不住一阵沮丧。真他妈的不顺不巧。然后又觉得真是荒唐,堂堂一个县长,竟然如此偷偷摸摸,竟然如此低三下四自讨没趣。走出小区,又不禁对洪灯儿产生了不满:到底人家是夫妻,竟那样急急忙忙跑了上去。心里骂一句后,转念又想,她不跑回去又能怎么样,你又不娶人家,你要人家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