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界定那件事的定义。
它矫正了他们早已偏离正常的生命轨迹,却又任他们往另外一个不正常的方向发展去。
就象心底一块溃烂无法结痂的伤疤。
痛的同时居然还有残忍的快感。
有时候想,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以他和她不知悔改又喜新厌旧的贪玩个性,也许真的会去抢劫银行也说不定。
“喂,到了。”她稳稳将车停在自己门口,叫了声不知道神游到哪个九霄云外去的男人。
“唔?”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她不管他,打开车门跨了出去。他跟着也开了车门,走到驾驶座的这一边。
“情人节快乐。”他抱了抱她,兄弟式的,声音却是想诱拐人上床的喃喃型。
她在他肩头翻了翻白眼,这男人没救了,已经勾引人成了条件反射了,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快乐快乐。”
目送他安全上路后,她才打开大门,走进了房子。
月色不错,她的夜视能力也不错。
所以没有开灯,轻车熟路的绕到过诸多家具,走到厨房的流理台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暖暖的一握。
再呷一口,就暖到了心头。
她抬起头,猛然看见擦的发亮的柜门上自己黑乎乎的影子。
手指不由自主便划了上去。
这是眉毛。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嘴巴。这是嘴巴旁的无波无谰
年少时候的那股叛逆倔强的神气早已从她脸上褪去。她已经被磨的毫无棱角,毫无。
“笨、蛋。”她用手指重重戳了绰柜门,动了动唇,无声的说。
一团黑影跳上了流理台。
她轻笑着伸出手抓了抓黑影的耳后。
“喵——”
二楼的灯忽然开了,伴着一个洪亮的女声:“小三?是你吧?小三?”还有哒哒下楼的脚步声。
一楼的灯也开了。
她从容的转过身,对已经出现在厨房门口的女子微笑:“是啊,妈。”
沈母又“啪”的把厨房的灯也开了,嗔怪道:“怎么不开灯呀?”
“马上就睡了。”她答道,反问“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沈母的脸上出现种兴致勃勃的神情。她是个干练的女子,富神采的眼可以立刻看的出是个极有主见不好掌控的女性。
沈忱认命的端起杯子往客厅走:“又有什么吩咐啊,娘亲?”
沈母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在沙发坐定,她就耐不住兴奋的问:“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公的还是母的?”已有皱纹的脸笑得跟开了花似的。
“哦——。”沈忱恍然的样子。
“公的。”沈忱坏心的先给了一个答案,然后看自己母亲更美滋滋了,才往沙发靠背一靠,宣布答案“是欧阳随啦。”
沈母立刻从春天的花成了冬天的茄子:“啊?小随啊?死小三,你耍你老娘玩啊?”一腔的兴奋都被冻结了。哪个异性都有戏,就这一个,怎么也没戏。
原本两家小孩发生那事的时候,虽然双方家长都非常愤怒,但是还想着,也算了,既然两情相悦,大不了就是顺序倒置的问题。两方人也都是几十年老朋友了,就当再亲上加亲。
可是后来小孩也没了,又暴出欧阳家的孩子有女朋友。当时双方家长又想,只是小孩子不懂事,过几年醒悟了还是会在一起的。
没想到,过了几年,是自己家的闺女和别人同居去了。害得她总觉得对不起欧阳家的老朋友,可还想着,也算公平,一人一次,以后也不会为这事闹。
再到了后来,总算是分了,可是两人还是没在一起,反而象是比起了谁的情史更丰富。两家的大人这才算彻底断了这个念,他们认了欧阳家的小子当干儿子,欧阳家当她女儿是干闺女,也算成了另一种类型的亲戚。
沈忱嘻笑着看自己母亲变脸的迅速。老妈已经差不多只要是雄的,都乐意她带回家了,就只有这只,老妈一点想法都没,她和欧阳随当年真的让两家大人伤了好多神吧
心里也不是不感慨的。
“你们这么好。也说说他。他也这么大人了,也不要这么爱玩了。人生该做的事,还是要都经历一遍。”说起自己的干儿子,沈母也觉得头疼“我真怀疑小随都没认真喜欢过人。”
有啊。只是被我们拆散了罢了。
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最后还是吞了回去。她故意夸张的打了个哈欠,起身往楼上房间走去:“娘亲,你真是越来越象三姑六婆了。”
“哎呀哈,你这个不孝的孩子,这么说你老娘?”沈母嘴里骂着,那边厢却笑得花枝乱颤。
她和她老公个地质学家,之前一直忙于自己的所爱的事业,三十多才有了这个女儿。为了这个女儿,她在家搞理论十年,把女儿带到10岁。这十年灌输了一堆自立自主自强的观念,在女儿十岁生日的隔天,就又和老公踏上了千山万水的研究路程,直到这几年,才不再搞外面的研究项目,安心养老。
所以,她和沈忱,说是母女,感情上却更象朋友。
“娘亲,不要在那边发呆了,爹地大人要孤枕难眠了。”二楼飘下句调侃的话语。
“啊,这个死小孩。”她笑骂了句,起身关灯,走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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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沈忱正在喝她忙了一个下午的第一口水。
看了眼显示屏上的名字,她将耳机塞到耳中,按下通话键,劈头就说:“你不是这么赶吧?今天就要?”
手机那边的人似乎楞了回,然后轻浅的笑开:“我也没办法啊,小姐。刚刚接了个朋友要我救场的case。下班没?”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了。”
“我来接你。忱,为什么你总是知道我打电话找你是什么事?”
“欧阳大少爷,你现在知道你利用我利用的多彻底了吧。”她习惯性的刺他一句,心情很好“没事我挂了,回见。”
“好的。呆回在楼下等我。”
她合上电话,盯了半晌,摇摇头。这个白痴。
他们早已经过了那种朝夕相处的少年期。
自从他大学考去了外地,他们就天天会见面的记录就被打破了。
回杭之后,他也搬出了家里。不再是邻居,见面的机会本身就少了,再加上自己都有一份事业在打拼,哪可能昨天见了今天又联系这么的频繁,用膝盖想都知道,一定是因为自己昨天答应了帮他挡一阵,所以今天才找上她的。
伸伸懒腰,从鼻梁上取下度数不高的眼镜放入眼镜盒中。
准备下班去也。
沈忱到楼下的时候,欧阳随还没到。
站在那等他出奇的傻,特别是下班时期,出来的下属都要客气的和她打招呼,她也必须一一点头微笑回应。
心里有了判断之后,她闪进了最近的一家店里。
挂在门旁的风铃被她碰到,叮叮铛铛的碰撞了起来。
是家画廊。
她从来不知道,一楼什么时候居然开了家画廊。
门面并不大,走进来却别有洞天的感觉。
全是仿古式的装潢,雕栏画窗,长案木椅。
似是听见有客上门,最里的圆型拱门那,一人拨开密密的珠帘,走了出来。
是个男子,三十开外的样子,穿着宝蓝色的长袍,浅金色的马褂,长且直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束,清俊的脸上是满满的书卷味,却不纤弱。
“可有看中?”他走到她身旁,和善问道。
“随便看看而已。”沈忱客气而疏远的答着,边看画边拉开彼此的距离,下意识的往拱门方向看了眼。
男子一笑,走到圆桌旁,手法纯熟的沏开功夫茶,盛在紫砂的浅底圆口盏中,递了过去:“明前龙井。”
沈忱接了过来,道了声谢,又自顾自的赏起画来。
“这里的画都入不了你的眼吗?”
沈忱心里暗叹口气,太锲而不舍了吧。
“我不懂画。”她干脆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一直随在她身旁的男子,举了举杯子“就象我不懂茶一样。我最多只能看这只虾肥不肥,那个女人漂不漂亮,还有,那匹马有没有少一只腿。要我买画就象给我喝这明前龙井一样,白白糟蹋了好东西了。”所以,不要想做她的生意了。
男子雅然一笑:“懂得尊重便是懂行之人了。”
“老板真会说话。”她勾唇浅笑,客气答到,又往拱门那边看了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似乎里面有人在看着她似的。
“开门做生意,来的不是客,便是友了。”他举了举茶壶“可还要茶?”
“谢谢,不用了。”她将茶盏放回托盘,近乎逃的点头告辞。
走出门后,她才长长舒口气。
她部门的工作性质便是与各方周旋,应酬颇多,所以工作之余便不爱与太多人有牵扯关系,太过热情的生意人经常让她不自在,更何况这间画廊还古怪的有被监视的感觉。
受不了。她甩甩头。
一辆车滑行到她面前停下,车窗摇了下来。
一只胳膊探出窗来——黑色毛衣推到了手肘上,露出古铜色结实的肌肉——拉了拉她的衣角:“美女,请你喝茶好不好?”
她低下头便对上了欧阳随嬉笑的俊脸。
他的头发没有绑起来,差不多及肩的样子,一个黑色的金属发箍收服了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被评为“最适合接吻的唇型”的嘴唇正因为心情大好而开着,又露出他洁白的牙口。
她一掌拍上了他的颊,然后绕过车前到副驾驶座:“不要跟我提喝茶。”
他单手开车,一手抚脸,依然心情很好的咧嘴笑。
他和她不同,有一个当教育局长的父亲,一个画家的母亲,所以书香门弟有的一些附庸风雅毛病他都有,比如,品茶。
他完全是秉着好货共享的原则教她品茶的,但是在尝试了许多次,让她闻香问闻到的是什么“茶味”让她喝差问她喝到什么清甜“苦的”诸如此类之后,他就完全放弃了,还点着她的脑门大说她牛嚼牡丹,遗传有问题,鼻子是大理石,舌头是花岗岩,绝对是地理学世家标准配备。
车开了阵子。
“什么case?”她翻下cd夹,一片一片看着,随口问道。
“m&w的一个绿茶广告,造型不合格,sabrina在片场发火。”
“哦哦,美女导演,36d那个。”她给他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他的名字曾经和sbrina连在一起一段时间。
他知道她在调侃他,翻了翻白眼:“是。”
“后来为什么分了?”她突然很有兴趣打听起他的情史来。
“只在一起很短的时间而已,是,我们是——”他翻了翻手腕,想了想“是分享过几次很不错的夜晚。可惜我不想随时随地当精子供应器。”大概肉弹型美女都比较容易不分地点的发情,在有几次发现大庭广众她也会袭击他的某些私人部位后,他决定终止太过亲密的关系。
“所以事实上是因为你满足不了她的需求?”
“沈——忱——”
当他这样发音的时候说明离他底限不远了。沈忱笑着摊摊手:“ok、ok,到此为止。”
“之后每次见面她都会暗示我可以再有几个狂野的夜晚。”而且这个暗示已经到了非常明白的地步了“情势需要,我可不是逼着你实现帮我忙的承诺。”
“少来啦。你要和我客气这些不如把这次帮忙费折现给我。”沈忱嗤他“这么烦她这次还来帮她忙?”她是知道他有接case的自主权的。
“别搞笑了。当然不是因为她。”他将车子停入车库,拉她出来,乘上直达楼层的电梯。
沈忱看着跳动的数字:“所以传闻是真的?”
“什么?”他也看着跳动的楼层显示,不清楚她问什么。
“36d。”导演需要这么大的罩杯做什么?
他从数字上移回视线,想到了什么,坏坏一笑:“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说话的同时,抓她到了身前。
叮——
电梯也在这一刻停住,门徐徐打开。
一道金色的影子飞扑了过来,娇声喊着:“lance——”
她被他抓着肩膀,牢牢的固定在胸前,躲闪不开。
而那道金色人影就这样隔着她,吻上她身后的人,扎扎实实的吻。
传闻果然是真的。被抵的有些喘不过气的沈忱终于明白那句“自己感受一下”是什么意思了。
一吻结束,猛男胸前的位置被人占了,金色美女只有靠在他的一只胳膊上,涂着金色指甲油的手指在他胸上游移,抬头看着沈忱,娇喘着说道:“啊,lance,我不知道你带女朋友来,真是不好意思。”语气完全听不出什么不好意思。
“我们是清白的。”意思就是清白才有鬼。
“你一定要相信我。”怀疑我吧。
沈忱低头迎上她挑衅的目光,毫无芥蒂的微笑:“没关系,还我就行了。”
还?sabrina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就惊觉自己的唇被攻陷了。
有些柔,似春风,掠过又带韧性,唇舌翻腾出另一类的刺激。明明是被女人在强吻,却还是止不住酥麻的感觉
在沈忱放开她的时候,要不是抓着欧阳随的胳膊,她差点腿软到摔到地上。这个女人这个高高瘦瘦的女人太会接吻了和她素净的气质完全不符的会接吻。
“sabrina,我的费用是从我出门那一刻就开始算起的,你确定你要继续在这里浪费你的时间吗?”
sabrina似清醒了过来,放开欧阳随,先一步走出了电梯,拍手喊着:“ivy。过来。”与方才完全不同的精明神色呈现在她的眉宇间。一个女人,能成为知名导演,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沈忱也要跟出去,被欧阳随一把拉住,一张纸巾覆上她的唇边。
“什么?”她擦了擦,离开唇的时候就看见了纸巾上面的浅红。她比了比他的脸“你也有。”
他随便的拿手背一抹,扶着她的背走出了电梯。
这一层居然本身就是个大棚。许多目光都聚了过来,好奇的,羡慕的,善意的,恶意的
“lance,就是她。”sabrina将一个画了浓浓的烟熏妆,带着草环,穿着小蓬裙,带着小翅膀,很可爱的女孩子推到了欧阳随面前“我和造型师沟通了很多次了,我要绿精灵不是绿幽灵,可他给我的还是这个样子。”
欧阳随定定的审视了她几秒,手指轻抚过女孩的脸,心里有了盘算:“好的,跟我过来。”他将女孩拉到了一旁用布简略隔起的化妆间中。
“lance是最好的造型师。”
沈忱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sabrina是在和她说话。她偏过头对她微笑:“似乎也是最贵的。”
“对。最贵的。”sabrina很无奈的叹口气,这年头物美价廉是不存在的。
两个人同时笑出来。
sabrina刚刚开始对沈忱的敌意眨眼就不见了。
“kk,我可不可以动ivy的头发。”化妆间忙碌的欧阳随回头的扬声问道。
角落里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子比了个ok的手势。
“而且还不是平常人都请的动的。”sabrina声音里突然有些感慨,她漂亮的眼睛瞄向沈忱“老实说,刚刚开始我觉得你和他不配。”
沈忱扬了扬眉,没有答话。
“lance和女人的关系只在床上。圈内都知道,他工作的时候还带在身边就是女朋友了。”她兀自分析着“你看上去——不象他会碰的类型。”素面朝天,沉静的样子,和他以往的女朋友一点都不象。
沈忱摸了摸鼻子。
“其实lance并不是花。他有女朋友的时候从不会乱来。”她的眼睛有些迷茫,穿越眼前看在不知名的点上“可惜他太迷人了。做他的女朋友太没有安全感,于是就会想随时随地的显示自己对他的所有权,近乎歇斯底里的。可是这样反而把他越推越远。”
沈忱并没有接话,任她沉醉在自己的回忆中。
sabrina收回神,看向沈忱,点明中心:“不过你不会。”
“不说这个啦。”sabrina见沈忱只笑不语,决定换个话题。她暧昧的笑着,逼近沈忱:“lance技巧很棒吧?”
呀?
沈忱愕然的摸了摸鼻子,怎么说到这个话题了。
误解了她的愕然是不知道,sabrina用手轻掩口:“你不会以为你是他第一个女人吧?我也曾经有和他在一起过的呀。他又狂野又体贴,记忆里的那几次真是”她闭眼陶醉,很怀念的样子“我后来再也碰不到让女人这么喜悦的男人了。”
她确实是他第一个女人,真是不好意思。沈忱拍了拍她的肩膀,比了比化妆间:“sabrina,他们好象是在叫我们过去。”
确实是在叫她们过去。
一个崭新的精灵站在了她们的眼前。
他剪去了篷篷裙的下摆,只剩下贴身的部分,还在几个部位剪开几个洞。翅膀也被撕去了羽毛,剩下羽梗。头发亦然,是毛毛的未曾经过精心修剪的样子。
脸上的妆面也是强调自然。
此外还在她鼻子上和两颊带上些烟灰色。
整体看起来,就是一个调皮的精灵在草丛中玩耍到衣服被勾破和脸上沾了土的样子,与方才可爱但做作的样子完全不同。
“啊,lance,我爱死你了!”sabrina感动的搂住他的脖子就要献吻。
“sabrina——”他用手挡在她的额头禁止她的靠近,黑亮的眸子里略带警告。
sabrina悻悻的放下手,拉着ivy去进行她耽搁多时的拍摄了。
“收拾完就可以走了。”欧阳随示意沈忱等他一下,尔后看向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穿职业装的女子“kk,你不觉得礼貌上你应该说句谢谢吗?”
他刚刚入行的时间,就是因为有kk提携才会发展的那么快,所以只要是她开口,他都会接下case。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即将寄过来的帐单,在我决定谋财害命之前你应该尽早离开。”kk一脸平静,声音也是“顺便说一句,如果你还来不及离开,不如给我个建议。”
“什么建议?”
“圈内第一种马近来卧栏。model界诸多美女床上空虚,娇躯寂寞,于是我下面的男艺人为了解救这一凄凉现象,纷纷上场,最终导致腿软不能准时通告,你认为我该向谁索赔?”她说这些话的口气就好象播新闻联播。
“你觉得伟哥厂商会付给你这笔钱吗?”他当听不懂,好心提议。
“如果他们和某一种马一样毫无良知就不会。”kk转看沈忱,目光深沉“不介绍一下?我想,从我这放出消息,比你带她走多少个case都更有宣传效果。”
他长臂一伸,将沈忱圈到自己的身前,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对kk懒懒笑着:“沈忱,我唯一打算娶的女人。”
唯一被逼打算娶的女人。
沈忱在心底给他加上了2个字,对kk浅笑如轻风:“幸会。”
幸会了。欧阳随这个她所不熟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