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倘若这话适用于家庭,那么做丈夫的是否幻想过一个战国时代的来临?有意思的是,正是随着这种床第角逐的深入普及,中国男人的形象才逐渐丰满起来——质言之,其逐渐摆脱了旧习俗下支配与被支配的既成观念,转而更加理性地审视自己的角色和分工;他们甚至愿意借此表露自己性格中柔软的、怜香惜玉的一面,表露和妻子宽容相待的大度。擅长表演婚姻爱情题材的师胜杰,在这里很聪明地袭用了一个老包袱:“五全丈夫”都有个特点——“嘴唇发干”“嘴唇”这个最传统不过的女性象征移植到惧内男人身上,巧妙地暗示了“五全丈夫”是夫妻握手言和结出的硕果。
在1968年的西方,激进女性主义运动来势汹涌,提出了强调男女差异、以差异为名否定男性秩序的主张。十年以后,法国学者朱迪丝克里斯蒂瓦反思道,这种主张存在着矫枉过正、最终变成另一种性别歧视的危险;结构主义者福柯也呼吁:我们不要建立一个重新使用压迫权力机制的女性主义。在“五全丈夫”改变了中国家庭数年之后,笑林、李国盛的我怕有个家却让人看到了“压迫性女性主义”的抬头,和家庭趣事中的乐观诙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相声中的主妇这样自诩:
笑:我们是女人,我们女人优点是优点,缺点也是优点。
李:噢,那你们女人长得矮算什么优点?
笑:是小巧玲珑。
李:女人长得高呢?
笑:是亭亭玉立。
李:女人胖?
笑:是丰满。
李:女人瘦?
笑:是苗条。
李:女人爱打扮?
笑:是天性。
李:女人不打扮?
笑:是朴素。
李:女人穿时装?
笑:现代美。
李:女人穿旗袍?
笑:古典美。
李:女人勤快?
笑:贤惠。
李:女人懒惰呢?
笑:嗯是社会地位提高了!
对差异无限拔高的结果,是女性的特点被用来构筑特权碉堡,反攻传统男性秩序的制高点。她袭取了传统男性的位置,给配偶规定了一系列戒律,着力寻求支配对方带来的快感。在她的逻辑里,正因为社会是父权主义的,而女性是“非男人”她就成了所有既定规范的他者,可以不顾正常的夫妻关系底线率性而行,把二元格局推向了不平等的另一边。从而,这段相声里出现了一个前被铺张的婚宴折腾得精疲力竭、后被刁蛮的妻子折磨得苦不堪言的丈夫,他同样是世俗生活真实的一面。
“上班干事业,下班忙家务。晚上不能睡得早,早上不能起得晚。上班不许和女人讲话,下班必须早回家。喝酒只能进饭馆,抽烟全得蹲厕所”——这位丈夫的受气并非权威消除、父权中心制解构的正常结果。如果这也可以称为“女性主义”的话,那么反权力、反支配的逻辑也产生了女性作为被反的权力的模拟物和替代品的结果,象征秩序在这种情况下不仅没有撤除男女之间的藩篱,反而更加突出了其粗暴宰制的一面。如果说“气管炎”是良性的社会现象的话,那么在抽离了起码的人格互敬之后,它便迅速向着非家庭化的方向恶化。到了这一步,相声再也调侃不起了。
海德格尔用他哲人的明澈语言说过,连接男女两性的纽带必须使人和神结盟,在这种联盟中,两性的相遇将是值得双方庆贺的美事,而不是鸡犬不宁的主仆关系。这使我想起笛卡尔的“惊讶”论,他说“惊讶”应该是两人世界里最基本的品质,应该是男人和女人每一次相遇时的感觉——清澈的、激情的,又是非占有、非支配性的。它越过男女之间的鸿沟,而不把异性虏为自己的客体,不攫取、占有或试图制服客体,却将主观性和自由留给你对面的人。这一部分常常浅尝几次便迅速被抛荒的精力,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细水长流的开垦?
“五全丈夫”从人们的日常话语中消失已有很多年,当年走红的流行语“气管炎”也不常听到了。我时常回想颇具中国特色的“气管炎”现象,始终觉得有好多话要说。记得临唱怕老婆之歌前,姜昆还不忘叮咛李文华一声“要是看见我爱人来了就捅我后腰一下”我很想说:希望天下的每一对夫妇都能这样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