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界抵制这舞会的人很多。
申曲女王筱月桂说身体不适,正在延医治疗。谭呐的面子不行,于堇的面子也不行。说来最早谭呐还是在筱月桂的生日聚会上认识于堇的。秋天的阳台上,谭呐在抽烟,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走来,大方地向他伸出手,自我介绍说:“我是于堇。”后来,筱月桂想起介绍他们认识,看见两人已谈得火热。
这筱月桂本是打心眼里喜欢于堇,这时却干脆不接于堇的电话,甚至传出话来:从未认于堇这个干女儿。
这倒符合于堇原来的设想,不希望在舞会上看到有人与日本人吵架。反正上海有的是漂亮人物,客人大都带了舞伴,有的是大都会、百乐门、维纳斯等舞场的名角,舞会中俊男美女如云。
周佛海来了一会儿,对着麦克风讲了几句喜庆的话,就说公务在身,事急得罪,先走一步。李士群也来了一下,不声不响地进来,又不知不觉地走了。倒是汪精卫的笔杆胡兰成早早就到了,带来了一个电影女演员关露,此女子出了一本薄薄的长篇新旧时代,近几个月很得报纸和读者称道。
胡兰成祝贺莫之因的剧写得文采斐然,俩人谈得很开心。
这地方号称摩天舞厅,右边靠窗位置是铺着白桌布的餐桌,放着鱼子酱、烤鳕鱼及各色点心,香槟红白葡萄酒和日本清酒。打着领结端着香槟和小点心的侍者,递到谭呐面前,他还未转过神来,不过手本能地往酒杯一握,他真觉得口渴了,这香槟滑溜在舌头,满意地流淌下他的喉管。
谭呐的眼睛却在找寻于堇,人太多,他看不到她。好像她不在舞池三三两两端着酒杯的人群中间。终于在放着沙发那端,他看到了于堇,正在和人握手,她美丽超过以往任何一天,化妆也和以往不同,第一次看见她梳这种发式:微微翻卷的大波浪掖在脑后,像挽了一个椭圆的大髻,这装饰衬出了她的瓜子脸形和修长白皙的脖子。
但是慢着,于堇旁边站着一个女人也是同样的发式,仔细一看,是白云裳。谭呐大吃一惊:两人穿了完全一样的衣服,粉红镶铬黄滚边旗袍,肩膀高开口,露出修长的胳膊。一对姐妹花!天哪,这两个女人究竟搞的什么名堂。生怕打扮不一样,互相抢了对方的风头?惟一的区别是白云裳插了一枚钻石钗,于堇手腕上戴了一个古香古色的手镯。
白云裳热情地给于堇介绍虹口那边过来的几个日本军官,梅机关的柴山兼四郎,蓝机关的古闲二夫,玉机关来的小田原健次,登部队政治工作局的佑藤尚司。
于堇一边与每个人客气地点头,一边向白云裳说:“这些日本名字叽哩咕噜,一个也记不住。”白云裳拉了一下于堇的手指,笑着说:“姐姐,当心,他们很有几个中国通,能懂中文。”“在中国还有不懂中文的?”于堇好奇地问。
白云裳继续介绍“喏,这个海军武官府来的,古谷三郎,他们海军不必懂中文。”于堇眼睛马上闪明了:猎物近在眼前。但是她低眉垂眼,在古谷三郎面前显得特别――有点特别的羞涩。
正好这时候乐队开始奏曲,于堇向古谷三郎甜甜地一笑,古谷三郎反倒有点不知所措,还是于堇红着脸把纤柔的手递给他,古谷三郎一下自然了,接着她的手,进入了舞池。